右肩頭也有。
宋昭甯關閉手機,心想還真是多痣,難道是火龍果托生麼?
但話說回來,背調資料顯示他年紀确實不大,比她還小三歲有餘。
聞也是偏向精緻美型的五官,面部沒有銳利的冷硬感,眉弓、顴骨和下颌的線條收束得非常幹淨。
可能是生活吧,還是别的什麼壓力,總之眼角眉梢沒有他這個年齡該有的愚蠢和天真。
宋昭甯想起夜色那晚,他隐忍又克制地望過來的一眼。
那不是一個對陌生人應有的眼神。
事情一定有迹可循,否則聞也為什麼會選擇在她經常出入的場合蹲點。
但他蹲點也笨,那張招搖至極的臉也不知道遮一遮。
她是覺得挺沒意思的,沒想到這人拒絕了她的名片,又小偷小摸地跟上來,這不是欲擒故縱,這是變态和跟蹤。
宋昭甯不認為自己真的有時間去了解聞也的動機和想法。
那段時間忙得在各種交通工具的輪換中争分奪秒地入睡,宋昭甯實在疲于應付一個不安好心的人。
她想他或許缺錢,畢竟一個在夜色出賣男色當酒保,又兼職地下打黑拳的人,不是為了錢,還能為了什麼?
宋昭甯樂意為好看皮囊一擲千金,但他實在不識擡舉,便掃了興緻。
她細而白的手指松松撚過頁腳,在他看過來之前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全景落地窗映着時不時驚閃而過的雷電,空氣微涼的辦公室燈火亮堂。
所有陳年的、新增的,藏無可藏得傷痕,盡數納在眼底。
淤血已經變成深黑色,縱橫交錯地遍布着前胸後腰,馮院看着,不禁皺起眉,他明明是很輕地歎了聲,又把宋昭甯的注意歎了過來。
她知道地下打拳危險,生死聽天由命。
卻沒想到他竟然渾身是傷,就算是做局,代價未免過分。
馮院搖搖頭,溫聲把聞也趕到另一間病房。
“床上躺着。”馮院戴上手套,頭也不回地吩咐。
聞也匐在床前,身後隻聽到馮院來回走動的聲音。
她沒有跟過來。
死死咬着的後槽牙緊了緊,黑色額發淩亂地抵着手背,他是在期待,還是害怕,在這場暴雨中根本說不清。
馮院伸手摁了幾個地方,發現他的左臂骨頭微有錯位,問:“左手之前受過傷?”
聞也沉默着點頭,馮院又捏了幾個地方,基本皮外傷,活血祛瘀的藥物開了兩瓶。
他親自去拿藥,每個未拆封的藥盒貼心寫上注意事項,他以長輩寬容耐心的态度對聞也說:“年輕人,别仗着自己身子骨硬朗,到你老了,多是要還債。”
聞也穿好衣服,重新包紮過的手指抓着白色可降解塑料袋,目光有些發直。
馮院一回頭,見他這模樣,覺得有些好笑。手指在水龍頭的感應處移動。
“怎麼了?”
聞也坐在病床上,白色的柔質床單蹭着手心,他很多年沒有感受過如此親膚的面料。
他艱難地咽了下空喉,一陣又一陣的冷意後知後覺地鑽入神經末梢。
“謝謝……”他遲疑:“多少錢?”
馮院結結實實地愣在原地。
聞也逃避似的垂下目光,自己也知道這番話多麼無理。
“……能不能,先欠着,我過兩天開工資了,一定來還。”
馮院抽紙巾擦淨手指,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語重心長:“昭昭帶你來,自然不會收你任何費用。更何況隻是一些跌打損傷的藥酒,不值幾個錢。”
病房四面冷白,反襯他冷津津的皮膚毫無血色,嘴唇因為缺水幹裂。
馮院拖了張轉椅,坐到他面前:“你這個身高體重,有些偏輕了啊。回家要好好吃飯。”
聞也按捺着情緒化的反應,很奇怪,他明明和這位院長是第一次見面,對方卻無來由的釋放善意。
“剛聽昭昭說你打拳?是什麼生意?”
他臉色蒼白,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收攏。過了好一會兒,他含糊地應了聲。
“替酒吧老闆做局,三七分。”
馮院露出恰到好處的了然:“你七嗎?”
聞也扯了扯唇角:“我三。”
“……”馮院無奈笑道:“那還真是黑心。”
聞也默不作聲地穿好衣服,皮開肉綻的傷口妥善處理,手指傷口重新包紮。
回到辦公室,宋昭甯卻不在原位。
馮院從後面進來,疑惑地張望一眼,心說奇怪,撥出醫院内線:“看見宋總了?”
電話回:“宋總在三樓。”
那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片刻,馮院說明白了,挂了内線。
聞也問他借了衛生間,仔細把褲腿蹭上的泥濘手洗幹淨。
等他推門出來,鼻腔再一次混入清新潔淨的冷冽香氛,他垂下烏黑眼睫,閉着睫定了定神。
馮院立在寬敞的辦公桌前,手指揩着桌角,聽到動靜,他擡了擡眼睛,對聞也笑了下:“昭昭在三樓,你搭電梯下去。”
聞也沒問為什麼,他對馮院禮貌地點了點頭,抓提紙袋,順着他手指點向的位置邁步。
馮院目光追着他,半晌,他搖搖頭,坐回轉椅,仰天無言地呼出一口氣。
這倆孩子又遇見了……
真說不知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