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堯強撐着睜開眼睛,他看見一個頭發淩亂的女人在地上爬,下半身都已經萎縮了般無力的癱在地上,可女人的意識卻無比清晰堅定。
她的目光死死地看着窗外的光芒,搖曳的樹枝,跳躍的鳥…
幾乎用盡她所有的力氣,卻始終無法抵達窗口。
接着兩個沒有臉穿着白卦的男人直接薅住頭發将女人往上拉,嘴裡還在無情的嘲笑。
“哈哈哈哈,一個癱瘓的廢物。”
“倒不如給我們幾個當樂子。”
“哈哈哈哈哈哈”
身後無數聲刺耳又猥瑣的笑聲,但蘇堯始終看不清臉。
“砰!”
女人直接被摔回了輪椅上,嘴裡還粘着泥土和頭發,眼神中依舊不甘與掙紮,她粹了一口唾液,卻因為身體的癱瘓反而黏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無情的嘲笑,男人的手指着女人的臉不斷地謾罵侮辱。
蘇堯感覺大腦一陣耳鳴,頭疼欲裂,所有的手指都指向了自己,聽不清,卻清楚的看見那一張張馬賽克上醜陋嘴臉。
畫面一轉。
他感覺自己躺在了冰冷的鐵闆上,被一陣刺眼的陽光晃醒,然後他被人喂了一杯透明的液體,無法掙紮直接劃過嗓子。
随後整個人意識抽離□□般恍惚,他感受到小臂上伸進來冰涼的針管,液體順着血液流向全身。
随後,全身的肌肉都被封閉下來,眼球也無法轉動。
一個兩個…
冰涼的儀器刺進了她的身體裡面,卻毫無知覺。
“哈…哈啊…”
蘇堯捂住自己的心髒,還在撲騰撲騰,躺在雪白病床上的是哪個女人。
她渾身插滿了管子,病床邊圍繞着密密麻麻的人,他們都咧着腥紅的大嘴貪婪而赤裸,互相擁擠着要在女人身上再留下什麼。
女人的頭發已經掉光了,脖頸、小臂、甚至額頭臉頰都有輸液針孔紮過的青紫痕迹,密密麻麻的,原本堅定的目光也變得麻木空洞,徹底渾濁,徹底妥協。
蘇堯感覺臉頰一片濕潤,熱淚漸漸模糊窗外的綠意,再沒有停飛的鳥。
長達十個小時的漫長折磨,女人終于再次睜開了眼,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瞧上一眼窗外的生機,整個人仿佛攤成一團的肉泥,死了一般的
活着。
蘇堯失聲地嗚咽,他什麼都做不了。
女人冰冷的手用盡力氣向下一抓,蘇堯睜開眼又對上那雙隻剩白色的眼睛,這次沒有恐懼,寫滿了悲傷與絕望。
空洞的喉嚨擠不出任何聲音,痛苦的掙紮。
蘇堯弓下腰将耳朵貼近,什麼也沒有。
剛才的畫面僅僅是浮光掠影就足夠驚心動魄了,難以想象親身的女人。
【人比鬼更可怕。】
他阖上女人的眼皮,視線又回到了高聳的肚皮上。
【我看不見,是因為你還活着嗎?】
蘇堯低聲喃喃道,目光凝視着脹大的皮球。
最後剪下女人的一小片指甲,将櫃子歸為原位悄無聲息地走了。
最深的陰影裡浮出了一張笑臉,嘴唇蒼白,笑得毛骨悚然。
蘇堯不斷加快步伐往外走,大口大口喘着氣。
【誰說人不能共情呢?】
他感覺心口似乎壓着一塊巨大的石頭,很窒很塞,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漫無目的的在午夜的大街上行走,拾起落葉又放下,一陣漫長的歎息。
最後他又拐進了連接另一世界的漆黑走廊,邁進去才反應過來。
【她可能不在。】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腳尖,準備回頭時,
“蘇堯!”
姜文剛換好衣服往外走。
“你怎麼又來了?”
“不是說…”
女人走進說話時才發現對方一直低沉着臉,眉頭緊蹙。
“回家吧。”
“如果每個人都能親身他人的苦難,那該如何擺脫呢?”
“是不是也會被困在其中。”
女人淺笑,然後綿長的歎息過後,她拉着蘇堯在河邊坐下。
垂下的柳枝跟着風與水往前飄,虛弱的月光照在斑駁的漣漪上,靜悄悄而踏實。
“心理醫生耐心傾聽病人的情況是為了更好的治療方案。”
“而我…”
她攤開手笑着指了指自己側臉的疤痕。
“它會一直伴随着我,在這裡我需要遮住它,變成别人喜歡的樣子。”
“我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