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太久沒有回來,褚蓁有些認床,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着,她在想着白天的種種,她回想着夜裡紀筠眼底的哀傷,回想他問自己的那些話和那句“我們結婚吧”。
她在想紀筠是不是有想要放她走的意思,至少現在樓下的大門她可以随時打開關上。
正想着,房門“吱嘎”發出輕微的聲響,一道柔和的光線從她背後照射到她的側臉上,她背對着床邊站着的人,閉眼裝作睡着了。
溫熱的手環上她的腰,紀筠躺了上來,将她攬入懷裡緊緊抱住,他的下巴抵在褚蓁的頭上輕輕摩挲,黑夜之中她聽見身後的人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了一句話,聲音微弱到她隻聽見了前面那一句。
“褚蓁...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想走,就走吧”
珊瑚絨的睡意被眼淚浸泡,貼在背後讓人有些難受,但褚蓁不敢動,任由身後的人在黑夜裡嗚咽。
還好她的枕頭裡裝的不是荞麥,不然等早春到來,這裡說不定要長出許多綠芽。
她看着窗外的天空,數着好久不見的星星,漸漸地陷入了沉睡。隔天醒來時,身側已經空蕩蕩的沒了溫度,她下了樓也不見紀筠的蹤影。
“咚咚咚,紀筠?”
“我進來了?”門沒鎖,她開門進去,裡面空無一人。
她站在房間裡呆滞了許久,而後急匆匆地回到隔壁房間,将之前從迷疊樓裡帶出來的東西統統裝進了行李箱裡,胡亂從衣櫃裡扯了幾件衣服後就沖下了樓。
“叮鈴鈴鈴”,客廳的電話鈴聲驚得她差點在樓梯處崴了腳,還好...曆史沒有重演。
她原本是沒有要接聽的打算,但鈴聲一直響個不停,似乎她不接就永遠不罷休。鬼使神差地,她走過去将電話接聽。
老熟人,愛麗舍的特助。
“您好,褚蓁組長。真是好久不見。”
褚蓁并不想和他寒暄,她望着大門,很害怕某個人會突然回來,“嗯,請問有什麼事嗎?”
“噢,是這樣的,愛麗舍這邊堆積的公務太多,上校今天可能不能回去了,他讓我轉告您......”
“什麼?”她握緊電話線,急切地想知道紀筠要說什麼。
“告訴您今晚不用等他了。餓了的話,需要您自己辛苦動手了。如果...如果您想要出門走一走,上校說要記得多穿一點。”
“他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紀筠這是什麼意思?
那邊安靜了好久,特助才悠悠回複她:“抱歉,褚蓁組長,上校現在并不方便。屬下還有諸多公務要忙,再見。”
通話來去匆匆,隻留褚蓁站在客廳裡獨自咀嚼着紀筠托人轉告的話。
所以...他放手了?
平息了内心的波動,她走到門邊,手握上門把時,心下還有些茫然,回頭看了一眼四周,獨自言語道:“我真的可以...離開了嗎?”
“咔擦”,門被她打開,暮冬的風仍舊冷冽,吹得她眼睛不自覺地流眼淚。
門口的置衣架上挂着她從前最喜歡的那件橙色毛衣,也不知道紀筠什麼時候挂在這裡的。
她站在門口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拿,隻是将大衣穿上,把一旁的那條紅色針織圍巾戴好,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畢竟不做好保暖,是會生病的...
輕輕地一聲“咔擦”,大門關上,那些冷冽的風和褚蓁都被隔絕于門外。
褚蓁在克裡亞生活了很多年,但這裡值得她留戀的東西幾乎沒有,即便是人,一個手指頭也可以數得過來,但如今,其實都已經沒有再說告别的必要了。
寒冷的冬天似乎并沒有消減大家遠行的心思,大廳裡人來人往,她看着神情各異的行人,内心一片甯靜,甚至可以說是一片空蕩,她再次久違地感受到了那種沒有任何束縛的自由,
離開克裡亞的那張車票最終還是回到了她的手裡。
“叮咚,A777列車即将到站,前往祝域的乘客可以開始檢票了,檢票口為......”
前往祝域的人不多,檢票口稀稀拉拉地排着幾個人,褚蓁站在最後面,拿着ID卡檢票上車。
“嘀,歡迎褚蓁。”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她順利進了站台,不過列車還未進站,她獨自站在站台邊盯着地面發呆。
“轟隆隆”,列車進站,她拖着行李順順利利地踏上了這趟旅途的列車。
這一次,沒有人再阻攔她了。
找到座位落座時,列車還沒有開,她坐在窗邊看外面的景色,外面的景色單調得很。
也許是因為在冬季,世界更多的時候都是灰蒙蒙地,以至于人群之中出現一個戴着紅色針織圍巾的人十分的紮眼。
紮眼到褚蓁隔着人群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
她刷地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已經合上了的列車門邊望着他,然後聽見列車播報:“歡迎您乘坐A777組列車,本次列車全列禁煙,列車......”
列車駛離了站點,遠處的身影消失得太快,快到她以為是自己的幻想。
“您好,小姐,麻煩您回座位上坐着好嗎?”
“不好意思”,她揣着空落落的心回到了座位上,雙手揣進大衣的口袋中。
就在這一刻,列車駛入隧道,世界變成了一片荒蕪,而口袋裡那枚等待已久戒指又一次找到了它的歸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