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比起說話的内容，更讓葉姈感到不對勁的是，媽媽的聲音始終保持着一種僵硬的平穩，沒有任何情緒起伏，有點像是在念旁白——毫無感情的那種。

“媽媽很舍不得你，但是周一到周五待在學校裡住宿是文瀾中學的硬性規定。”

話雖這麼說，她的語氣沒有絲毫舍不得的感覺，就像是在念台詞完成任務——對，毫無感情的念白。

“現在，你應該穿好校服，坐5路公交或者用其他方式前往文瀾中學。校門會在八點半準時關閉，你的時間不多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葉琉仿佛完成了打卡任務，又重新扭頭去看電視了。

葉姈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快八點二十了。

文瀾中學是她高中讀的學校，她記得，坐公交過去至少得花20分鐘，走路要40多分鐘。

來不及了。

下意識地做出了一系列判斷之後，葉姈突然意識到，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她快步向葉琉坐着的沙發走去，與此同時，手機已經悄無聲息地滑到了撥電話的界面，随時準備撥打120——也不知道突發性精神病能不能急救。

“媽，你到底怎麼了？今天跟你說話怎麼這麼奇怪？”

說話間，葉姈開始努力回想以前和媽媽相處的點點滴滴，希望能從細枝末節中判斷出對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問題的。

然而遺憾的是，在過往的記憶裡，她似乎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和媽媽坐下來好好說話了，即使面對面也是相顧無言。

葉姈抿了抿唇，心中升起了一絲愧疚。她平時對媽媽的關注實在是太少了。

同時，在她有限的認知裡，她實在不知道媽媽現在到底是怎麼了，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

她天生情緒淡漠，沒想到今天倒是将各種負面情緒體會了個遍，現在也沒心情去面試了，隻想趕緊陪媽媽去醫院裡看看情況。

她在這邊心緒起伏，而葉琉那邊卻似乎沒有任何感覺，甚至這次連眼珠都沒有轉動一下，隻是語氣平淡地将之前的那番話又重複了一遍。

“今天是周一，你該回文瀾中學……”

“媽媽很舍不得你，但是……”

“媽！”

葉姈眼皮一跳，在這種詭異的重複中感受到了某種心驚肉跳。

此刻，葉琉仿佛已經從一個活人變成了某種僵硬死闆的工具，存在于此的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說這段話。

……就像遊戲中的NPC一樣。在引導玩家進入任務的時候，永遠都隻有一套一模一樣的話術和流程。

她皺起了眉，音量難得拔高了一截，并且走到葉琉面前的時候立刻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入手就微微一驚，因為葉琉的皮膚簡直冰冷到可怕。

在如此炎熱的天氣裡，在客廳沒有開空調的前提下，她的手卻像是剛從冰櫃裡拿出來的凍豬蹄，冰冷，僵硬。

葉姈的動作難免一頓，再開口的時候，聲音也放緩了很多。

“媽，你真的有點不對勁，跟我去醫院看看吧。”

葉琉又一次将之前那番話重複了一遍，絲毫不顧女兒心裡的煩躁。

抛開目前詭異的情況不談，她倒是很有些“我自巋然不動”的風範。

于是葉姈明白媽媽是非暴力不合作了，果斷撥打120，等那邊接通之後立刻一股腦地将自己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但是等說完之後卻發覺不對勁。

那頭一直沒有說話，但能聽到電流聲和沉重的呼吸聲，明顯不是沒有人。

“喂，請問您……”

“同學，你為什麼還沒有來學校？”

那頭終于不再沉默，但是說話人的聲音卻很奇怪，忽高忽低，竟有些缥缈不定。

葉姈因為對方說話的内容而再一次皺起了眉。

她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立刻将貼近耳朵的手機放了下來，确認了一下自己撥打的号碼——

很好，屏幕上顯示的根本不是120，而是一整條亂碼。

看來她的手機系統被不知名的黑客入侵了，等會需要打治安隊的公号了。

葉姈冷靜地想。

就在她準備挂斷電話的時候，那頭突然長歎一聲。

“已經……八點半了。”

“葉同學……沒有來……咯咯咯……”

對方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像是用指甲劃黑闆的聲音那般讓人不适。

葉姈心跳都停了一拍，不再遲疑，立刻點挂斷電話，卻愕然發現自己的手機界面就像固定在通話界面了，怎麼也點不動！

與此同時，她突然感覺自己脊背發涼，汗毛直立。

背後仿佛悄無聲息地站了一個對他滿懷惡意的人，但是此刻，她的身後除了坐在沙發上的母親，應該沒有别人才對！

葉姈感覺自己的背後絕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現在立刻離開這裡。

她的意識仿佛已經脫離了軀殼，飄在空中，高高在上地對自己的身體下令。

然而，事實卻是她的身體不聽使喚地開始一點點回頭——

回頭之後到底看到了什麼，葉姈也說不清了。

因為下一秒，她的意識就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唔！”

葉姈猛地睜開眼睛，整個人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

她劇烈地喘息着，整個人久久沒有回神，緩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按亮手機屏幕。

現在是07：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