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了一宿的噩夢。
葉姈在床上睜開眼睛,盡管呼吸急促,但神色還算平靜。
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工作的壓力太大了,她斷斷續續做了半個月的噩夢,可每回都在睜眼的那一刹那自動遺忘了夢裡發生的事情。
隻有那種心悸感和渾身粘膩的不适感,提醒她已經被遺忘的某種恐懼确實存在過。
葉姈感受着身上的黏膩感,微微皺眉,起身,準備去房間連着的浴室裡沖個涼。
拿衣服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發現已經快八點了。
現在已經入夏,按理來說差不多五點多鐘天就該亮了。但今天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都這個點了,外面還是一片暗沉之色。
葉姈透過沒拉攏的窗簾看到了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心頭莫名一沉,恍惚間,仿佛隐約記起了一些噩夢中的場景,但細想的時候記憶碎片又飛快消失了。
她站在原地,頓了兩秒,克制地移開視線,走到牆邊摸索着按下開關——
明亮的燈光傾瀉而出,瞬間填滿了整個房間,将剛才某種詭谲的氛圍給驅散了。
葉姈無聲地出了口氣,然後才拿着今天外出要穿的衣服去了浴室。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之後,窗外的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湧動。
它們悄無聲息地攀爬到了房間的窗戶外側,按耐不住地摩挲着玻璃,對黑暗之中唯一的一點光亮流露出最原始的貪婪。
事實上,假如她往窗外看一眼,就會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房間在整個小區裡都能稱得上引人矚目——
不知為何,明明已經快到工作日的早上八點,整個小區卻仿佛沒有從沉睡中蘇醒,一棟棟樓都是漆黑一片,沒有一絲亮光。
這也顯得她的房間的光亮十分灼目,在黑暗之中,很容易吸引一切蠢蠢欲動的生物。
……
葉姈從浴室裡出來之後,就離開房間,準備出門了。
走過母親的卧室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房門。
門縫裡沒有洩出一絲光,安靜無聲。
母親是自由職業者,平日裡經常睡到九十點鐘,這會兒大概還在睡覺。
她刻意放輕了腳步,不想吵醒對方。
她是單親家庭,家裡隻有母女兩人,但兩人相處的時間卻并不多。
讀高中和大學的時候,她連着七年住校,母女長時間不見面。直到去年大學畢業之後由于行情不好,一直沒找到工作,葉姈這才不得不每天待在家裡跟母親面面相觑。
不過她總有種自己在啃老的感覺,隻好頻繁投遞簡曆進行面試,希望能早日經濟獨立,不用成天待在家裡——當然,如果能從家裡搬出去就更好了。
好吧,她承認,她已經有些不知道怎麼跟母親相處了。
總之,一想到今天如果順利的話,在晚上之前都不用待在家裡和母親獨處,葉姈臉上雖然沒表現出來,心裡卻松了口氣。
但她很快就發現,這口氣松早了。
走過玄關之後,她腳步微頓,隐約聽到客廳裡隐約傳來些許帶着電流的聲音。
“……據知情人透露,本次校園投毒事件共造成23名學生死亡……”
咔。
一隻蒼白的手舉起遙控器,換了個台。
“清湖灣一小區有多名住戶在短短一周内接連離奇暴斃,治安隊已介入調查……”
“最近怎麼到處都在發生事故。”葉姈終于做好了心理建設,嘴角揚起一個淺淡的弧度,故作輕松地進入了客廳。
坐在沙發上的中年女人面容熟悉,赫然就是她那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早起的母親,葉琉。
葉琉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自己的女兒,濃黑的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盯着電視屏幕,也沒有說一句話。
葉姈感覺自己臉上的笑容快要僵住了,再這樣下去,等會兒面試的時候面部肌肉都要失去控制了。
她深吸一口氣,心裡想着要不要現在就直接走人,但是腳就像生根了一樣,站在客廳裡沒有動。
“媽,你最近怎麼突然喜歡看新聞了。”她繼續沒話找話,“不過總感覺最近發生的事故格外多,好像還多了很多懸案。再這樣下去,治安隊的威信估計要跌到谷底……”
“你穿的是什麼。”
葉琉好像終于意識到客廳裡還有一個人,朝她施舍了目光。
但是葉姈甯願她不要看過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雙黑色瞳孔幾乎擠占了眼白的眼睛讓她下意識地十分排斥,甚至不願意與之對視。
過了一秒鐘,她才意識到葉琉剛才說了什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搭。
白襯衫,西裝褲,她覺得自己的求職套裝挺正常的。
“怎麼了?”
葉琉卻沒有理會她的反問,聲音冷淡。
“今天就要回學校了,你怎麼沒穿校服?”
“……”
無業遊民重返校園,究竟是為哪般?
葉姈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媽媽的問題,而是不動聲色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很痛,說明不是在做夢。那就隻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媽媽的精神出了問題,記憶混淆了;要麼就是自己的精神出了問題,出現幻聽了。
冷靜,也許媽媽隻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雖然在她看來這個理由比兩人之中有一個得了精神病還離譜。
短短兩秒鐘,葉姈的腦海中已經進行了一系列的思考。
随後,她盡量平靜地開口,試探葉琉的狀況。
“媽,你是不是記錯了?我都大學畢業了,最近正在找工作,還要上什麼學?”
“今天是周一,你該回文瀾中學上課了。”葉琉的回答依舊牛頭不對馬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