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暗歌和他在一起了,恐怕她非但拿不到好處,謝珧還有可能勸夏暗歌和她絕交。
李越出現的那天,是個非常晴朗的天氣,她和夏暗歌一出教室門,就看見高大俊朗的少年在衆星拱月的人群中,饒有興趣地望了過來。
天空似一塊水頭極足的藍水翡翠,歐式教學樓的線條極具美感,疏朗的樹枝在少年身後構成寫意的背景,他穿着光華那套毫無廓形可言的藍白常服,整個人卻如同從漫畫走出,颀長俊朗,眉目豔麗。
龍沫沫熱情地攀着他的手,天真無邪地嬉笑着:“越哥你看!那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夏暗歌!”
姿态如同向兄長撒嬌的小妹,但如果有人仔細看,便會發現,龍沫沫完全是虛攀着,根本沒敢碰到李越的衣服。
黃悅望李越一眼便心跳加快,然而身旁的少女卻瞬間全身肌肉緊繃,完全進入了戰備狀态。
她一聲不吭地拉着黃悅,想要快步離開。
李越向身邊人使了個眼色,立刻就有人開口讓夏暗歌别走——在李越的擁護者眼裡,這如同秀女中選,但在夏暗歌耳中,這簡直是宣戰+威脅+挑釁。
——龍沫沫的人讓她留下,那肯定是要打架,她今天召集了這麼多人,肉眼可見地會是一場硬仗,好女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
眼看少女的步伐更快了,李越詫異地揚眉,自他來光華,少有人這麼不給他面子。
長腿一邁,他幹脆主動上前,拉住了夏暗歌:“走那麼快幹什麼……”
話音未落,夏暗歌如一隻應激的貓,飛快地掙脫他手,警惕萬分地怒視着他。
那頭的龍沫沫因為李越的反應心頭一緊,又因為夏暗歌的反應放下心來。
夏暗歌不動聲色地改變站位,觀察四周環境,警惕而冰冷地道:“你要幹什麼?”
李越被這目光盯得莫名其妙,他摸了摸鼻子,“沒什麼,就想和你交個朋友。”
這句話結合(夏暗歌眼中)他龍沫沫朋友的身份,那就是威脅+挑釁+性/騷/擾。
她冷冷地望李越一眼,轉身就要走。
“喂……”李越也被激出了幾分脾氣,惡趣味上來,他直接上前,攔在夏暗歌面前,那一點因心動而短暫出現的失神被壓了下去,他的神色恢複成玩世不恭的戲谑,輕佻地掃過夏暗歌全身,“龍沫沫跟我說,你天天都要喝男人的X液,所以才長了這麼大的胸,說你在宿舍都不穿内衣,故意勾引男生……”
少年的目光緊緊盯着她,姿态輕慢,神态倨傲,目光中卻有隐約的連他自己恐怕都未察覺的希冀與期待。
“你有沒有什麼,想解釋,想告訴我的?”
他等着少女氣得渾身發抖,眼眶紅紅,像隻小兔子一樣罵他無恥或混蛋。
也等着她詞不達意地笨拙地自證清白——而他會是一個頑皮的判官,非要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逗得她落下一地珍珠,再去安撫受了委屈的女孩,幫她報複污蔑她的壞女人。
又或許,為了自證,她會甘心做出更大的風險與犧牲,甚至讓他親自驗證她的貞/潔呢,李越想。
但這些都沒有出現,少女擡頭望向他時,眼神冰冷而憎恨,宛如望向自己的累世仇敵。
——那一刻李越隐約地感知到,命運的另一條分叉路,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永遠也不再存在了。
這樣的羞辱與挑釁,她已經經曆過無數次,早已清楚,剖腹取粉式的自證,是毫無意義的小醜行為。
她隻感到濃烈的厭惡與厭煩,又一次,又一次……熟悉的戲弄手段,依舊讓她感到難以言喻的惡心。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忽視猛掐她手背給她使眼色的黃悅,少女聲音冰冷如刀,“你是法官嗎?我非得得到你的認可?我有什麼必要去跟你自證,去面對你的質疑與挑剔? ”
“你不過是個聽信謠言、淫者見淫的蛆蟲而已,你對我的看法,對我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那樣輕蔑的憎惡,足以讓一個男性的求偶欲變成征服欲,乃至淩/辱欲。
“很好。”李越反而平靜下來了,“我還以為沫沫和你産生了什麼誤會,現在看來,她的看法沒有錯。”
他俯視十三歲的孩子,聲音輕柔平靜:“你确實就是一個,蕩、婦、騷、貨。”
“那你現在可以滾了嗎?”夏暗歌并不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在她眼裡龍沫沫的朋友本來就對她心懷惡意,她幹脆地開口,“好狗不擋道。”
在他們開口之後,後面的噓聲、驚歎聲、怪叫聲就沒有停止過,然而這句話之後,後面“我X”式的驚呼浪潮又迎來了新的高度。
李越冷漠地望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旋即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
黃悅的心砰砰直跳,她的牙齒幾乎都被咬裂:“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李越!”
“敵人的朋友來了,不拿槍炮,難道還拿美酒?”
“那可是李越!他可不一定是龍沫沫的朋友,你剛才要是對他道個歉,解釋一下……”
夏暗歌轉身,面無表情地望着她:“他剛才那樣羞辱我,你讓我去跟他道歉,向他解釋?”
“那不是因為你先對他态度不好的嗎?”黃悅無語至極,“再說了,他有的說的也沒錯啊,我早就告訴過你,在宿舍不能不穿内衣!”
夏暗歌氣笑了:“我在女生宿舍不穿内衣,他們說我在勾引男生,還成我的錯了?女生宿舍連宿管阿姨都是女的!”
“你難道不知道,光高的男生會用望遠鏡偷窺女生宿舍嗎?這不是在引誘是什麼?我早勸你束胸……”
“因為有男生偷窺女生宿舍,所以在女生宿舍不穿内衣的我有錯?”夏暗歌隻覺得荒謬。
“這不是錯不錯的問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這樣犟,受到傷害的是你自己!”
到最後黃悅也沒能勸動夏暗歌找李越道歉。
回去的路上,一顆籃球準确無比地砸到了夏暗歌的頭上。
黃悅看見李越的身影,剛想勸夏暗歌趁此機會道歉,便看見夏暗歌暴怒地撿氣球,毫不留情地地狠狠砸了回去。
黃悅:“……”
她看得出李越下手很輕,隻是戲弄,但夏暗歌毫不留情,她都怕李越被砸出腦震蕩。
完了,這下梁子徹底結大了。
她當然知道李越不可能是龍沫沫的人——龍沫沫給李越當跑腿都不配,她也當然看得出李越喜歡夏暗歌——男生故意逗喜歡的女生的賤樣子都是一樣的。
但由于之前她的冷眼旁觀,夏暗歌根本不信她。
夏暗歌在紙上談兵時,常流露出超出年齡的成熟與睿智。
但在現實生活中,她既無法迅速地識别他人的惡意,也無法敏銳地識别他人的善意。
前者讓她一次次被戲弄,後者讓她一次次錯過救命繩索。
但當世人想要旁觀她的隕落時,她又時常能靠一些樸實的執拗無意識地躲過一劫。
李越的影響力與龍沫沫不可同日而言,很快,她們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了。
但夏暗歌或許根本就意識不到,因為她社交圈本來就窄,陌生人對她是讨厭還是不認識,并不會影響她的生活。
可她很快感到難以忍受——尤其是,在她眼中,夏暗歌明明很容易就可以解決她們的困境。
李越不過是想要夏暗歌服個軟。
孤立她們一段時間後,或許是覺得做得太過分,李越甚至給夏暗歌寫過情書,畫了可愛的畫,送過早餐。
——情書和畫全被夏暗歌撕了,早餐被扔了。
李越并不是一開始就拿夏暗歌畫R22級别的漫畫的,但可愛是黃悅的想法,事實上夏暗歌并不覺得那些黑絲爆/乳大腿畫能善意到哪裡去,無非是外網特供重口限制級,和國内網站能發出來的擦邊男凝意/□□的區别而已,從頭到尾都跟尊重沾不上邊。
“情書”在夏暗歌眼裡是戰書,裡面的内容是純純的挑釁。
至于早餐,作為經常在自己座位上發現各種肮髒東西的人,夏暗歌哪敢吃來曆不明的開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