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過乏味,太過無趣,太過木讷,太過規矩,太過遲鈍,光華最豔名遠揚的女孩,卻克己無味得如同一碗白米飯。
——和那個人一點也不一樣。
但近來她對何芳的粗俗、蠻不講理、令人窒息的控制欲、驚人的淺薄與愚蠢已經厭惡,反而開始懷念起夏暗歌來。
何芳的市井氣在日常小事上無往而不利,但你根本無法和她談藝術、理想、哲學,甚至連長遠一點的人生規劃都沒辦法和她溝通。夏暗歌不通人情世故,對日常瑣事表現得木讷而懦弱,但在大事上卻往往能一針見血,甚至讓她有醍醐灌頂之感。
漠然地瞥了神色緊張的何芳一眼,林瑾深心頭嗤笑,如果她真的想去,何芳根本阻止不了她。
許多時候,舒茜徐惠以為的“她被何芳管束控制”,其實隻是因為她樂意那麼做。不好拒絕又不想去做的事情,由何芳做那個惡人,正合她的心意。
何芳還是不夠了解她,她壓根不會為夏暗歌冒這種風險,做這種付出。
然而回到座位時,她聽見前排的女生在讨論:“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夏暗歌,還有點小遺憾呢。”
“她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為什麼說看不到她了啊?”
“你想啊,發生這種事,學校怎麼可能還留她?唉,明明這兩年來她一直都安安分分的,眼看着藝考成績出來逆襲了,她怎麼就突然發瘋了呢?”
林瑾深忽然發現,自己此前竟沒有想過,她可能再也見不到夏暗歌。
哪怕夏暗歌曾暗示她,自己可能會離校求學,她也覺得那隻是一時賭氣,那麼多風風雨雨都熬過來了,如今成為藝考黑馬的夏暗歌正是苦盡甘來熬出頭的時候,怎麼可能會離開校園?
筆珠滾動,她無意識地在試卷上勾勒出一道烨然如天神的輪廓。
畫成她才反應過來,林瑾深面色一冷,旋即将試卷撕掉,重新去講台上拿了一張。
不能讓人知道,她心中還有那個人的存在,一旦她被當做他的信徒,後果不堪設想,他的名字與他的一切,都是絕對的禁忌。
這是敗者理所當然的結局,她不會為他賠上自己的餘生。
但她無法真正遏制自己對他的渴望。
如果夏暗歌就此離開學校,她将再也見不到,那張與他如此肖似的面容。
那是一種為數不多的、光明正大又令人挑不出毛病、不會留下把柄的,對他的緬懷。
在光華,如果她不去幫夏暗歌,還有誰會幫她?
她要眼睜睜地看着有着與他如此肖似面容的孩子,因為宵小之輩的污蔑而被摧毀前途,乃至入獄嗎?
她要看着那個孩子,被全世界抛棄嗎?
她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
“你是第二位來為她作證的光華學生。”
警局裡,剛剛做完筆錄的林瑾深愕然地擡起頭。
——
局勢以驚人的速度被迅速扭轉。
崩潰的哭喊與憤怒的咆哮形成混亂的多重奏,朱容氣得渾身顫抖,心中之前對夏暗歌的憐惜,如水滴般迅速地被憤怒汽化。
誰也沒有想到,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律師,有着那樣狠毒的手段。
“她憑什麼讓李家賠那麼多錢?她一個學生,将那樣貴重的東西帶進校園,難道她自己就沒有責任嗎?”
她身旁的祝楠已經憤怒地出聲聲讨。
年輕律師推了下金絲眼鏡,溫和地說:“這位女士是對我國的法律有什麼不滿嗎?”
先前氣勢洶洶的鄭豔臉色蒼白如金紙,就在剛剛,章明華給她看了一些頗為特殊的文件。
他怎麼會知道那些事?
他到底要做什麼?
為什麼她明明隻是處罰一個無關緊要的學生,卻連那些事情都被人翻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