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她不害别人，偏偏要來害你？”

“就算她要害你又怎麼樣？看到同學倒在那裡，你心裡一點點恻隐之心都沒有嗎？你這個冷血無情的怪胎！”

夏暗歌：“……”

幸運的是高二的夏暗歌終究比高一稍有長進，她用退賽+舉報直白威脅，逼得老師閉嘴、校方保留她的榮譽（原本校方要以她隻在乎成績、毫無友愛之心為由将她的榮譽順位給第二名，但他們要保留她的成績與記錄，因為那機器檢測出的成績能幫助學校提升在“德智體勞美全面發展”上的得分），而對于嘲諷她的同學，她則直接怼回去：“我就是沒有恻隐之心怎麼了？再在我面前聒噪，我現在就讓你去醫院陪她！”

這一句比一萬句自證都有用，和楊芳關系好的學生瞬間就閉嘴了。

他們隻是想在楊芳那裡賣個好而已，可沒打算真犧牲自己，夏暗歌表現得越講道理、越溫良，他們膽子越大，可要是真把夏暗歌惹毛了，直接開打，他們心知肚明，楊芳是不會救他們的。

夏暗歌很少打架，但高一的那幾次的戰績，是一種隐形的威懾。就如同那些反夏小國對夏國的各種惡心人的小動作，他們對夏暗歌隻敢陰陽怪氣的口頭挑釁，并不敢真的像霸淩那些窮孩子那樣肆無忌憚——這也是黃悅、黃方英等人無法理解夏暗歌此次行為的原因，在她們眼中，以光華的标準，夏暗歌遭受的那些根本不能稱之為霸淩。

“小容，你愣着幹什麼？還不過來幫忙！”

朱容呆立在門口，她以為同事會像她一樣難以置信和憤怒，會去做些什麼——雖然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可她回頭時，卻看見祝楠平靜而慈愛的神色，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朱容，像在看開小差被發現的晚輩。

那是一種非常溫馨、非常溫情的平靜氛圍，甚至讓朱容懷疑，自己的“不對勁”的感覺是不是才是錯誤的。

朱容猶豫着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祝楠臉上浮現出詫異：“他們說得難道不對嗎？”

她的神色舒展開來：“你年紀小，可能還不知道，我跟你講，其實從一個人的外貌中，就能看出來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比方說，鵝蛋臉的女人……腰細得像蛇屁/股卻……這些都是經驗之談，局裡不讓說，說是偏見、迷信，但其實很準的！你得記好了……”

——

“僅僅隻是這樣？”

章明華詫異地停下筆，帶着金絲眼鏡的丹鳳眼溫和而憐惜地望着對面的女孩，“您實在是……太過善良了。”

他的神色如此真摯，目光中蘊含着深切的關懷與隐忍的憤怒，似乎已完全與夏暗歌共情，正因夏暗歌的寬容而為她感到不平——但同時又因這份善良而對她心生敬意。

夏暗歌恍惚了一下，旋即怪異的感受迅速浮上心頭。

龍沫沫當初欺辱她時，她的好友徐惠屢次勸她“别做得太過分了”，夏暗歌曾以為是徐惠生性善良，可後來龍沫沫霸淩其他人霸淩得更加殘酷時，徐惠卻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後來高二的夏暗歌被群體接納，秉承“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的原則，除了與龍沫沫的關系依舊冷如冰之外，徐惠、許嬌這樣未下場參與霸淩的人都曾一度成為夏暗歌的朋友。

夏暗歌曾問過徐惠這個問題，對方輕描淡寫地說：“你當時雖然穿的亂七八糟，可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你跟底層窮鬼不一樣，你怎麼能把自己和他們相提并論呢？”

許嬌竊笑着說：“就憑你這張臉，就算真的家裡窮，隻要想得開，就是賣，都能賣成富婆！”

徐惠也笑了起來，笑完她說：“真正的底層人不會有你那樣的眼神，他們對這樣的待遇早已習以為常，早就認為那一切理所當然，根本就不會去反抗龍沫沫。”

當然這隻是一種可能，也有一種可能，夏暗歌是真的天生缺根筋，腦子有問題——就像龍沫沫認為的那樣，她就是個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低智蠢貨。徐惠其實并不确定夏暗歌是哪一種，所以她也沒有身體力行地去保護夏暗歌，隻是動動嘴皮子，賣點沒成本的人情罷了。

夏暗歌曾認為徐惠的話更證明了自己的無辜、正義，也更證明了龍沫沫的行為的錯誤、不應當，可原來那隻是她幼稚的自以為是的幻想。

她的世界觀在那一刻又有一處破碎。

此刻夏暗歌當然也不會因為章明華的話，而認為自己真的有多麼善良寬容。事實上，當腕表計劃決定實施的那一刻，自戗般的沉郁痛苦幾乎将她的靈魂撕裂。

十三歲的她面對黃悅：“沒有人會讨厭特權，你讨厭的不過是自己沒有特權。”的嘲笑時，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就算我有特權，我也絕不會像他們那樣做！”現在的她還能這麼說嗎？

如果她被他們同化，用他們那樣的肮髒手段來對付他們，這真的能算她的勝利嗎？

用自己的一件生日禮物，壓榨出一個底層家庭全部的流動資金，斷絕一個未成年人的上升之路與未來，就算李媚真的作惡多端、萬死難贖，自己的行為本質也是在利用财富差作惡，李媚是壞人，可自己也并不正義。

以徐惠的邏輯反推，章明華的行為不能證明夏暗歌正義，隻能證明，他認為夏暗歌值得更好的待遇，李媚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更大的代價。

夏暗歌垂下眼簾，聲音沙啞：“章先生，我想知道，您所說的，您能看到那一切，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