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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暗歌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她能感覺到,最開始,警方對她的态度很不錯,她被安排的地方燈光明亮,有綠植有飲水,過往的人望向她的目光帶着憐惜和心疼。
然而,在他們和老師溝通後,情況立刻就變了,她從詢問室被帶到了審問室。
她被放置在幽閉的黑暗中,不允許攜帶任何東西,整整半小時,漫長得仿佛一世紀。
直到燈光亮起。
夏暗歌擡首望向朱容,平靜地說:“我想知道,你們這樣對待我的憑據是什麼?”
“你們有什麼資格把我關在這裡?”
“前情我已經盡數說明,你們不去審判持刀傷人的兇手,不去逼問她的同謀,卻在這裡審問一個受害者?”
朱容聽見同事祝楠幾乎壓抑不住怒意的聲音:“你的老師和同學都指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你!”
“是你主動挑釁,是你毆打他們,而現在,你毫發無傷地坐在這裡,他們卻傷得那麼重!”
祝楠的聲音不自覺發顫,那三個可憐孩子的傷勢之重讓她無法不動容,也讓她更為自己先前因好樣貌而對夏暗歌産生的憐惜而憤怒:“但凡你還有一點良心,就應該早早說出實話,而不是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架勢,在這裡裝模作樣地博取同情!”
少女低低地笑了起來,她喃喃:“裝模作樣?”
“在你們眼中什麼才叫實話,是要我說,他們三個人是被我逼着才來打我的嗎?以多勝少尚且勝之不武,以多敗少,難道你還要給他們叫聲屈?”
“你裝什麼?你明明知道,他們三個人一起也打不過你,同學不懂事,你不勸阻,反而反手還擊,這不是你欺負人是什麼?”
夏暗歌失笑。
“難道就因為她們打不過我,所以一切就成了我的錯?”
一模一樣的話在兩年後再次說出口,心境卻已截然不同,夏暗歌盯着祝楠:“我知道動物園的動物無論因為什麼原因傷人,都會被處死。但這成立的前提,是人權高于動物權,是執行者認為,人類比動物更高級。”
“所以在你們心目中,三個蓄意謀害未成年學生的罪犯,比我這個受害者更高級,更重要,更值得被你們保護。”
“你不要偷換概念!”祝楠壓抑着怒氣,“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們,毫發無損的是你!你以為你瞞得住嗎?我們看過了監控,是你先動手的!”
“那你應該快點關押行兇人李媚,而不是在這裡試圖栽贓陷害我。”夏暗歌冷冷道,“我的老師告訴我,在打架過程中,隻要擋了一下,就是互毆,如果敢還手,那更是罪大惡極,如果老師說的是對的,那這件事裡我和他們同罪,沒有什麼受害者施暴者之分,你們沒資格把我關在這裡;如果老師說的是錯的,那你但凡把監控再往前調一點點,就能看到,他們三個人布置好了陷阱來挑釁我,不僅動手動腳還準備了刀具,而我全程沒有對他們動過手,他們是施暴者,我才是受害者,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按頭讓我認錯,我有理由懷疑你和他們非法勾結。”
祝楠氣得發抖:“冥頑不靈!他們打你,是一時沖動,而你卻是蓄意報複,這如何能一樣?”
“為何不一樣?!”
“他們不過是真情至性,一時沖動,他們本心并不壞!你卻是惡意報複,這怎麼能一樣?”
一直沉默着觀察對方的朱容忽然心頭一顫。
這場對話以來,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臉上出現如此明顯的波動。
夏暗歌雙目中迸射出清晰而深重的仇恨與憎惡,仿佛有一隻浴火的怒目麒麟,要從她身上破體而出,焚盡世間一切醜惡。
她盯着祝楠,聲音因沙啞而變得缥缈虛遠:“我希望在法庭上,祝警官也能繼續堅持你這論心不論迹的觀點。”
“我要求法律援助,在我的律師到來之前,我不會再回應你們的任何言語。”
對朱容而言,這當然是失敗透頂的一次嘗試。
光高的高層和這個片區的很多人都熟識,祝楠的上司和鄭豔更是老朋友,看到哭訴狼狽的鄭豔,祝楠表現簡直比她的上司還要義憤填膺。
朱容當時以為她是為了在上司面前好好表現,沒想到對方居然是來真的。
師父安排她們二人過去,本就是為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方便攻破對方的心防,完整地了解整個事情的經過,再做打算。
祝楠的沖動在這個計劃裡反倒是剛剛好。
但沒有想到,對方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無害,反而和祝楠針尖對麥芒,矛盾越吵越大,還沒等朱容找到合适的出場方式,整場溝通就在對方的暴怒中被強行停止。
一路上祝楠都在咒罵,她本來就對光高女生有偏見,夏暗歌還暗諷她和當事人“勾結”,對祝楠而言,這完全是對她的侮辱,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