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習室其實少有人來，到處都有一層薄薄的灰。

光高這樣的學校，除了二班和一班，其他人幾乎沒有升學的可能，班級第一名能勉強上個C級大學已屬于娲神庇佑，這個學期一開學，其他幾個班的學生幾乎隻剩下六七成。

角落處的公告牌，更是早就無人在意，落滿塵埃。

公告闆上多是往年的便利貼，高一高二的少女，尚有夢幻之心，參加社團，創辦周報，結交筆友，分享愛好，贈送零食，不亦說乎。

夏暗歌高一時也曾參與一些讨論，通過公告牌結交筆友，玩一些文學小遊戲，根據每期主題寫一些小短文，落款時用的是自己的常用筆名，藏茗山。

她取下别針，打開了那封信。

那是一封給過去的藏茗山的讀者信，末尾放上了自己社交賬号，落款是子月。

信中夾着漂亮的鸢尾花幹花，花瓣已經氧化褪色，一碰就碎，香味早已消散。

信的前半部分是讀後感，情感真摯，見解不凡，後半段是緊張又敬重的的交友申請，字迹漂亮，風骨潇灑。

可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秋風呼嘯，夏暗歌握着信靜靜地立在窗邊，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回宿舍時已經十一點，禮貌地拒絕了寝室長“一起看新釣到的男人發給她的裸.照”的邀請，路過對床小情侶吵架的戰場，夏暗歌先在陽台上跳了三百個跳繩、做了4*150個深蹲，然後小口喝完一杯蛋白粉，從衣櫃取出兩個啞鈴丢進書包，再把書包綁在腰上，在床邊一邊做負重引體向上，一邊默默背外語詞組和句子。

她的床沿上有一個置物架，裡面常年雷打不動地放着自制的外語卡片，她習慣先複習默背一邊昨天的，再替換成今天白天寫好的新卡片——今天要背的内容。

完成後再吃各種補品膠囊，然後去洗漱。

往常這個點衛生間絕對不會有空，但今天小情侶在吵架，倒是方便了她。

可一進衛生間，夏暗歌的身.體便有片刻的僵硬。

上一個使用者用于放衣物的椅子還沒有搬出去，寝室長剛換下的内褲上有奇怪的綠色膿液，宛如腐爛鹹魚的腥臭味激起本能的厭惡與逃離欲。

屏住呼吸幫對方将椅子搬出浴室，夏暗歌用花灑将整個浴室沖刷了一遍。

出來後，她的浴巾沒有再挂在陽台，而是放在自己的床下，洗好的内衣則丢進書桌下的迷你内衣專用消毒烘幹機。——她再度慶幸起這個決定。

寝室長的皮膚上已經出現非常明顯的症狀。

一切弄完已經臨近熄燈時間，夏暗歌往書包裡放了一包雞胸肉與牛奶，又複習了一遍巫文課文，便打算睡覺了。

對床的小情侶此時已經和好，隔着不到兩米的距離，床被翻.滾.聲、呻.吟.聲、喘.息.聲不絕于耳；斜對角的寝室長正在和網友裸.聊，昏暗迷離的燈光透過床簾，整個寝室半亮不亮，時不時有儀器震動的嗡鳴聲一顫一顫。

夏暗歌習以為常地戴上耳塞和眼罩，閉上雙眼，疲累的身軀片刻就進入了黑甜夢鄉。

圍牆處攥着零花錢的男生接力翻牆，興奮地一同奔向不遠處的某個小區；校門口的豪車上放着紅紅橙橙的飲料瓶；旁邊的飯館門口，懸起的剖開的狗.屍一滴一滴的淌着血，黑亮的眼球怔怔地望向學校的大門。

這是光高極為尋常的一天。

——

“……昨天下午才處理好，下了晚自習，你又給我惹事！你還想不想上學了？！”

剛下了早自習，夏暗歌就被班主任擰着耳朵拖到了辦公室。

夏暗歌面無表情，已經懶得做戲。

待班主任唾沫橫飛地說完，她才冷聲開口：

“是我在惹事嗎？走廊有監控，你看不到他們手裡拿的東西嗎？你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嗎？”

班主任被她的突然嗆聲頂得一愣，旋即暴怒：“那為什麼他們不為難别人，偏偏要為難你？！這還不是你自己有問題！”

“他們不為難别人了嗎？！”

少女突然擡高的聲音讓整個辦公室都望了過來。

“被李越無緣無故打的人還少嗎？孟祥松不是人？石子曉不是人？方裡不是人？就算這些在你眼裡都不算人，那你的寶貝疙瘩楊芳總算人了吧？她前段時間被李越打，也是因為自己有問題嗎？這話你敢沖她說嗎？”

黃方英被她給氣笑了：“你還敢提楊芳？夏暗歌，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骨頭有幾兩重！什麼都不知道，也敢給他們喊不平？”

“他們都該死。”夏暗歌冷笑，目光毫無顧忌地直視黃方英，“但李越更該死，庇佑他們的人……”

她語氣很輕，眼神卻瘋狂：“……也該死。”

教科書重重地砸到夏暗歌頭上，黃方英氣得發抖：“夏暗歌，你眼裡還有沒有尊卑！這麼多人對你有意見，你是個什麼東西，你以為我心裡不清楚嗎！”

夏暗歌握緊砸過來的書本，眸光陰沉，卻忽然笑了，“你用這種方法冤枉過多少人，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