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暗歌一貫拙于言辭,言語交鋒時往往弄巧成拙,高一時吃過幾次虧後,索性不去理會,隻守株待兔,或是待對方按賴不住動手挑釁,再将怒意宣洩個徹底,或是抓住證據,一擊緻命。
然而此時,她卻罕見地有些猶豫。
她原來的計劃太過隐忍,太過保守,也太過溫和。
今日境況已與昔年不同,她的顧慮之一,随着聯考結束而消失。
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夏暗歌固然收到過不少明嘲暗諷,卻鮮有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為難。
接二連三的發難,已是可見的圖窮匕見。
昨日她尚是殺雞儆猴的猴,明日,焉知屠刀不會落在她頸側?
前車之鑒曆曆在目,若閉眼裝聾、默然作啞,仍無法被放過,何不殊死一搏?
可如果要動手,先對誰下手好呢?
——如果注定無法獨善其身,要怎麼操作,才能盡可能多地把敵人全部拉進地獄裡呢?玉石俱焚隻能用一次啊,她敵人太多,要怎麼做,才能一網打盡、盡數殲滅?
思慮間,忽然感到口袋中一陣熾熱。
她取出貼身口袋裡的筆記本。
之前其他人看她撕本子覺得震驚,是因為看到了她過去寫作有多麼嘔心瀝血。
然而那個本子并不是什麼日記本,而是她的“手稿”。
使用了大量的符号代稱、淩亂無章、比醫生開的單子還要難以辨認的小說草稿,在寫出後的周末便會被她一邊整理一邊碼字,上傳到線上發布。
手稿本身混亂無序、毫無意義,就算不提字迹的潦草難辨,單憑那大量的自創的簡化符号,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看明白。
根本沒有他們想象中的“感性日記”。
寫作對她而言是心理醫生的替代品,然而這段時間她疲累得連寫字的精力也沒有了,那上面幾乎沒有任何還未保存的新内容,隻有一些待辦事項記錄。
外出檢查耽誤了幾節課程,她一回來就借了同桌的筆記來彌補下午的遺漏,那個本子上也有她推演時留下的草稿。
然而此刻她打開,上面除了她之前自己留下的字迹外,并無什麼其他的痕迹。
白天看到的那句話,就仿佛隻是一場癡心妄想的夢境。
夏暗歌略感失望,準備收起本子。
然而,就在此時,被她的手腕壓着的紙張,忽然肉眼可見地浮現了一行字——
“我可以幫你。”
夏暗歌瞳孔慕然收縮。
很快,墨迹隐去,另一行字近乎急切地浮現出來——
“不要告訴其他人。”
“這裡很危險。”
“隻有你能看見這一切。”
心髒狂跳,夏暗歌竭盡全力地抑制身軀的顫抖,此時其他的一切都被抛之腦後,她深吸一口氣,用全部的理智控制着自己寫下——
“你是誰?”
“你需要我做什麼?”
“你是邪靈?是妖?是精怪?是鬼魂?是器靈?”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夏暗歌一眨不眨地盯着紙頁,生怕一切隻是自己的一個幻覺。
良久良久,才極緩慢地浮現字迹——
“我因你而生。”
“我不知道我是誰。”
“我一醒來,就感應到了你的存在,體會到了你的心情,看到了你所看到的一切……”
狂飙的腎上腺素令她頭暈目眩,對未知的恐懼與壓抑不住的興奮讓她無法做出任何理性的思考。
“為什麼是我?”
她旋即想到了什麼,然而卻不敢相信。
末法時代,僅剩的能保留微弱靈力的寶物,無不被上流階級視若重寶。
夏室子弟何其之多,數千萬人中,為什麼偏偏是她?
“這裡很危險……他們在看着你……”
“小心……”
這句話結束後,字迹迅速地消失了。
一切仍然像一場夢,然而夏暗歌額上卻冒出了密密的冷汗。
“他們”是誰?
這樣的東西,為什麼會到了她手裡?
仿佛有一個陌生的世界在緩緩地向她打開大門。
她本能地想要逃,然而回首看現實世界的一地肮髒,卻又想硬着頭皮走下去。
身體裡激蕩的血液久久無法平靜,她閉上雙眼,現實的喧嚣傳來,極端的憎惡竟激發了她些許鬥志。
久困樊籠,她太過渴望一些破局的東西,以至于與虎謀皮都顯得格外有吸引力。
——
“孫志虎,不及格!”
随着又一個男生的成績被念出,學生裡頓時炸開了鍋。
“這麼多男生沒有一個及格!真的沒有人覺得及格标準有問題嗎?憑什麼男生要3.6才算及格,女生2.8就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