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初秋,晚風不停歇。
路邊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在月光和燈光的相互照映下,影子落在地上,慢慢地搖曳。
影子之上,有行人的腳步,踏過,移開,再踏過,再移開,整齊規律地變換着。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踩影子的人改變了腳下步伐的頻率,這種平衡終于被打破。
微風拂過,斯以璇身上清洗過後的短裙還未完全幹透,沁出一絲涼意,她放快了腳步,試圖靠發熱來抵禦肌膚上覆蓋着的一層冷氣。
然而,斯以璇走得快了,向譽澤也跟着快。
隻要她追着他的速度走,不出多久,他就又要加快步伐,趕在她之上。不管什麼時候,速度總是要比她快那麼一點點,不多也不少。
向譽澤本就比斯以璇高出很多,腿也比她長不少,步子邁得自然也就比她大得多了,漸漸的,兩人距離越拉越遠。
斯以璇不禁肚子裡生出一股悶氣,覺得前面的人像是在故意和自己較勁。
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下去,她氣呼呼鼓起腮幫子,停住了腳步。扯着嗓子,喊了前面的人一聲。
“向譽澤。”
踩着最後一個字的音,向譽澤果然停了下來。
他慢悠悠轉過身,站着原地不動,隻是擡眸看向斯以璇,神色似乎還有些不耐。
看他這副模樣,斯以璇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嗔怪道:“你可以走慢一點嗎?”
話音落下,四周寂靜。
除了車子呼嘯而過時帶來的一陣嘈雜,再沒有其他聲音。
向譽澤的沉默讓斯以璇感到有一絲尴尬,心口處不受控制似的上下起伏。
定睛看了斯以璇片刻,向譽澤默不作聲地斂下眸子,轉過身去,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往前走了,絲毫沒有要聽斯以璇話的意思。
斯以璇眉頭瞬間擰作一團,原地怔住。
随即,她又羞又惱,朝那個冷漠無情的背影嚷嚷着:“向譽澤,我頭暈。”
這一次,向譽澤腳步倒是停得十分迅速,幾乎是在話音剛落下的時候就已經轉身朝斯以璇走了過來。
看向譽澤越走越近,在眼中占據的視野越來越多,斯以璇不自覺抿緊了嘴巴,感到心虛和害怕。
一步一步往前走,向譽澤不忘肅着臉,仔細打量斯以璇。
僅剩兩步路的距離,他蓦然停住,俯視着面前的人,眉頭輕輕一蹙,冷聲質問了一句:“既然頭暈,不是更應該走快?”
斯以璇一時被問住,沒回答上來。
愣了下,然後才腦子一轉,理直氣壯地回答道:“就是因為走快了才頭暈啊……”
揚起下巴來,她看向譽澤似乎更有底氣了,甚至還口不擇言抱怨了他一句:“你隻顧着自己走,我哪跟得上?”
铮铮有詞的反駁,直接把向譽澤說沉默了。
他陰着臉,雙唇緊閉,微微眯起的眸子露出一抹銳利的光。
光刺到了斯以璇的眼睛。
斯以璇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似乎是說得太多了,隻能趕緊抿住嘴巴,對向譽澤賠起了笑臉。
向譽澤冷冷一笑,淡然發問。
“說完了?”
“……說完了。
“說完了就繼續走。”
簡單扔下一句話,向譽澤轉身就走了,根本不浪費時間和斯以璇做糾纏。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走到了很前頭,和她拉開不小的距離。
斯以璇長歎了一口氣。
沉重的氣息在寂靜的空氣中快速散開,随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無奈,也有解脫之意。
斯以璇撅着嘴,皺着眉,心裡堵着氣,腦袋裡在想:向譽澤到底為什麼要走這麼快?
明明她也沒有說要急着去醫院。
他一個非傷者,反倒是比她這個傷者還急。
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發呆了一小會兒,等斯以璇再次掀起眼皮看過去,向譽澤的人影就又快要消失在眼前了,她隻好哭喪了臉,趕緊小跑着追上去。
跑了一陣,她忽然感覺不大舒服,不僅腦袋沉沉的,傷口那兒似乎還有點刺痛,于是就停下來,扶着額頭緩了一會兒。
見向譽澤還在自顧自繼續往前走,一點不關心後面的情況,斯以璇連忙喊了一聲:“向譽澤……”不過有氣無力的,音量并不大。
還沒等她搞清楚向譽澤是否聽見她的叫喊聲,她就先被腳邊蹿過的一道黑影給吓得“啊啊啊”地尖叫了起來,還胡亂地蹦着跳着,躲避黑影的攻擊。
驚叫聲充斥了整條安靜的街道。
向譽澤很快聽到了身後的動靜。
斯以璇還驚魂未定,向譽澤已經幾個箭步沖到了她面前,扶住她胳膊,急切詢問道:“怎麼了?”
斯以璇被吓壞了,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一雙朦胧鹿眼可憐巴巴地望着向譽澤,又窘又難堪地說:“剛才有一隻黑貓從我腳邊蹿過去了。”
“……”
聽完解釋,向譽澤瞬間就變了臉,神色冷淡又嚴肅。
默聲幾秒後,他小聲數落了斯以璇一句:“也沒見你膽子變大多少。”
斯以璇抿着唇,不說話,隻是眼神似乎有怨氣一般地看着他,心裡忍不住偷偷吐槽。
膽子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說變大就變大。
她害怕黑色的貓,已經是從小就開始的了,怎麼可能因為長大了就輕易改變?
不說幾句關心的話就算了,還這樣冷言冷語地對她……真是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