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将工具擺出來,回頭時看見江淮予身上的衣服,“把他衣服脫下來。”
“我來。”趙晏河頗有敵意的看了蕭安措一眼,側身坐在了江淮予床邊,将他拖起來一點點剝下他身上的衣服,露出滿身傷痕的上半身。
宋閩的技術蕭安措和鄭玉都是知道也是信任的,但和他們從來沒見過面的趙晏河和高聿風難免心生顧慮。
趙晏河問:“宋先生打算怎麼做?”
宋閩迅速給手術刀消毒,将要用的藥劑準備好,聽到趙晏河問他連頭都沒擡起來一下,“開腹,找出血點,止血,既然他自己的心智力恢複不了,就暫時把他當個普通人來醫治。”
“不行!”高聿風突然開口,情緒十分激動。
“為什麼?”鄭玉還以為是他不相信宋閩,幫他解釋,“上次江淮予在北城河舊傷複發差點喪命也是宋閩把他從鬼門關救回來的,相信他就好。”
“不是相不相信!”高聿風黑白分明的眼睛來回掃着這屋裡的幾人,有些支支吾吾。
宋閩本還停下動作想聽他能說出什麼來,看他如此隻當是門外漢聽到開腹害怕了,就低頭将冰冷的手術刀抵上江淮予的皮膚,手腕稍微用力——
“他不能開腹!”窗邊的桌子被高聿風一掌拍碎,事到如今就是再知道江淮予臉皮薄,想替他瞞着也不行了,為了他的安危,高聿風隻能全盤托出。
“他不能開腹!他懷孕了!”
“咣當!”
“砰!”
宋閩的手術刀一個沒握住摔到了地上,門口端着水正要敲門的賀穗聽到這句直接将杯子扔到了地上,水花和碎片四濺開來。
“你說什麼?!”趙晏河額角突突直跳,隻當是他瘋了,“高聿風,你的賬我還沒和你清算,我弟弟性命攸關,不要在這個時候開玩笑——”
“我沒有!”高聿風十分委屈,“在獲鹿市的時候,我們兩個達成了交易,隻要他幫我阻止李正的陰謀,我就幫他查清他的身體到底怎麼了,我找了很久,嗜睡,畏寒,吃不下東西,聞到刺激性氣味會想吐,我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直到我看見我秘書懷孕,才....才終于找到了根源。”
“可是我江兄弟是男人,男人怎麼會懷孕?”鄭玉笑不出來,嚴肅地問:“你讓我怎麼相信你說的話。”
高聿風早知道說出來就是這樣的場景,他百口莫辯,隻好指着宋閩說:“他是醫生,他肯定知道,讓他說你們總信了吧?”
其實早在他開口的瞬間,宋閩就已經将意識探入他的腹中,先前他從來沒有往這裡想過,江淮予一個男人,又沒有子宮,去哪裡孕育生命,直到他自己親眼确定了,才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家。
“他說的,是真的。”
就在衆人拿不定主意的時候,蕭安措似乎早一步已經知道了似得,并沒有很慌亂,他鄭重地問:“要怎麼救他,他肚子裡的孩子對他有沒有影響,他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孩子心智力才遲遲恢複不了?”
“現在看來是,這個孩子的位置很刁鑽,剛好是處在能量核附近,新生命的誕生需要汲取力量,他理所應當的吸幹了江淮予能量核的能量,他吸收完了江淮予自然就沒的吸收了。”
“要怎麼做?”蕭安措沒有分毫猶豫,“取掉他。”
“不行。”宋閩把手術刀收起來,“高聿風說的對,不能開腹,治理者是變異者,本來無論女性還是,男性,都是無法孕育生命的,江淮予是普天之下的頭一個,因為母體是治理者,所以這個孩子生來就繼承了他一半人類血液,一半變異種血液,冒然傷害他性命,怕他會為了活下去瞬間将江淮予血液吸幹。”
“這不是懷了個魔頭?”鄭玉更為着急,“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他臉色越來越不好了!”
這場景哪怕是有多年閱曆的宋閩都不免慌了神色,他在腦中瘋狂想着辦法回憶着早些年見過的案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床上江淮予身上。
趙晏河握着他冰涼的手為他傳遞一絲暖意。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江淮予的氣息越來越淡之時,一直在樹上蹲着的超級變異種突然從窗戶外面跳了進來,綠色的蹼踩在窗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濕潤響聲。
“是楊雲崇那隻03号實驗體!”鄭玉如臨大敵,“誰帶它一起出來的!”
“小予昏迷前交代了我,把它身上的禁锢解開。”蕭安措說,“這隻變異種應該沒有惡意,它在楊雲崇那裡過的不好,一旦獲得了自由應該會趕緊離開,但是它一路跟到這裡,應該不是為了恩将仇報。”
名叫小山的變異種扣了扣自己的腦袋,溫吞吞的說,“我有一個辦法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試一試。”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除了小山,沒人能救他。”這個屋裡靜悄悄的出現了第二隻超級變異種,是趙晏河送給江淮予的那隻女童變異種。
“小花!”宋閩叫它。
這個名字還是在蘭台縣他給取的,有那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相信這種變異種可以相信,不會突然發作,但那隻新來的變異種可就不一樣了。
名叫小花的超級變異種神色如常,空洞的眼睛“看”向江淮予,“小山不會害他。”
當時從地下城逃出來的時候月台已經要塌了,四處盤根錯節如同蟻穴的通路都被擋住了,萬幸在實驗室裡江淮予救下的姐弟跑出來帶路要送他們出去。
就在離開的時候,尚存一絲意識的江淮予,緊緊拉着蕭安措的袖子,告訴他裡面還有一隻超級變異種。
蕭安措當即沖進廢墟裡将還在昏迷的小山抱起,一起帶走了。
這些事情都被小花看在眼裡。
在小山醒了之後,小花不偏不倚的将事情告訴了它。
小山在實驗室已經不知道度過了多少歲月,這下終于解脫那些冰冷的器材和管子,即使江淮予在地下對它出手,它也不計較了,隻當自己技不如人。
“什麼辦法?”趙晏河着急向它望去,當下哪怕是割下一塊他的肉來換江淮予平安他也願意。
“咔哒。”一直淺藍色的試劑瓶被它丢了進來,小山說:“這是我從地下火車站的實驗室裡偷出來的,是他們用從我體内提取的血液制成的,可以壓制同類血液中的暴虐,讓它安分下來,如果想要安撫變異種小朋友的話,這個應該是足夠的。”
“這個不夠,還差一種——”
“對,是還差一種,變異種的部分夠了,還差人類的部分,而且我的血液攻擊性太強,他大概承受不了,所以我需要人來将這隻藥劑打入體内,融合後再注入江淮予身體裡,這樣一來,兩種血液就齊全了。”
宋閩有些猶豫,“這隻藥劑沒有經過記錄和實驗佐證,貿然注入體内——”
“我來。”蕭安措走了出來,語氣平淡到好像在讨論什麼尋常的小事而不是一件随時可以要了他性命的東西。
宋閩見此勸阻:“變異種體内的血液十分活躍,治理者本來就是要終身在維持人類血液和變異種血液中作鬥争,如果注入這管血,你體内的平衡很可能就被打破了,你很可能會在瞬間變成一頭沒有意識的怪物把我們這一屋子的人全吃了,這件事,哪怕是找個有試藥經驗的人來,都未必能——”
“我有。”
蕭安措露出了他未曾給别人看到過的手腕,坦然在所有人面前。
在場衆人看到時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他的右手手腕虎口連接至小臂的前四分之一段,密密麻麻全都是讓人看了汗毛倒起的針眼和創口,有些甚至已經穿孔不知道被反複紮過多少次了,皮肉深深地凹陷進去形成殘缺,乍一看,觸目驚心。
鄭玉瞠目結舌,“這是?”
蕭安措的回答堅韌有力,“我是稻城第351号實驗員,我的編号是539211,實驗時長總計13個月,實驗次數1288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