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絕對不能有第五個人”的私密談話很快就中止了。
律師的本性與顔閻相似,是一個開朗而略有反骨的人。發洩過後,她還是招待了這些不速之客。脆甜的蘋果切成小片,配上剛出鍋的薯條和橡木氣息濃郁的杏仁茶。蘋果略澀的皮一絲都沒滞留在果肉上,口感脆甜多汁,果香滿口。薯條外酥内軟,絲絲鹽粒點綴其上,每口都鹹香軟糯。杏仁茶裡放了一些玫瑰糖,回味甘甜,沁人心脾。
此前素不相識的幾人在交心的反社會發言後,快樂地席地而坐,大吃大喝。
律師此時終于想起她們是憑空出現的。她對那扇門很感興趣,問她們是不是有哆啦A夢。顔閻坦然地說:“沒有,這是外星科技。”
律師點點頭。可能是現實世界已經足夠詭異,她完全沒有提出什麼質疑。活生生的三個人越過門鎖出現在她家,跟她談了一個小時的心,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證明真實性了。
“要是我沒有工作,我一定會很興奮的。”律師說,“我會立刻讓你們帶我去冰島看極光。可惜明天我就要開庭了,走不開。”
劉征蘭啜飲着糯香撲鼻的杏仁茶:“那你就結案後再去,不着急,不着急。”
律師露出了大人的陰險笑容:“你們還是太年輕了!”
顔閻和劉征蘭都對這句話有心理陰影:“停!不許說這句話!”
康爍影皺着臉:“聽起來像是我家長會說的。”
律師也覺得這個語氣實在太居高臨下了。她盤起腿,惡狠狠地抓起一把薯條塞進嘴裡:“死人無法被判刑,但不知道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這個案子真的開庭了。可它又無法結案,隻能一直拖着,拖到人們的憤怒平息為止。在此之前,這個案子不會中止,隻會不斷延期。它是個完全由情緒而起的爛攤子,而我這種新人就是收拾爛攤子的最好人選。”
不出人意料的職場黑暗,甚至有點老套。三個學生沉默着吃掉蘋果片。
“在這個案子結束前,我隻能靠一點點法律咨詢來賺錢咯。”律師仰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正對着三人,像是一顆無機質的石頭。表情笑嘻嘻,讓人明顯感覺到她要說一些地獄笑話,“需要法律建議嗎?”
“……你說吧。”劉征蘭在心裡暗自把她和顔閻作對比,深知她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你們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誰想聽假話啊?”
“很多啊。”律師攤開手,甩了甩沾滿香甜果汁的手,“很多人花錢找律師,就是想聽到一句穩中向好的假話!”
劉征蘭:“那我們聽真話。”
康爍影:“對,我們要聽真相!”
“好。”律師露出邪惡笑容,“我的法律建議就是不要遵紀守法。”
三人沖上去用蘋果片和薯條堵她的嘴:“吃你的零食吧!”
解決了零食,又翻了日程表。四個人驚愕地發現,她們的休息時間居然完全對不上。不如說她們四個都沒什麼時間休息,隻有奔波和奔波間隙。
顔閻看着滿滿當當的寒假安排,沉吟片刻,然後道:“我有個辦法。”
“你說。”
“現在就走。”顔閻站起身拍拍灰,整理好儀容,露出自信笑容,“咱們去冰島。”
“現在?”劉征蘭皺起臉,“肉眼看極光很看運氣吧?大部分極光都是灰灰的。”
她小時候就有過看極光的計劃,但是一直被擱置到今天。
顔閻一拍手,信心滿滿地舉起手機:“查呗!科技發展就是幹這個的。”
四個人一通搜查,排除了芬蘭和冰島,把目标定在了一月也能肉眼看到極光的摩爾曼斯克。
幾個高中生回家拿厚衣服和雪地靴。康爍影還帶來了一個運動相機和一隻拍立得。顔閻在家裡一陣翻騰,愕然發現她糙太久了,冬天都隻是使勁往學校發的沖鋒衣裡塞加絨和毛衣,居然沒有一件羽絨服穿!最後還是律師貢獻了她的大紅色羽絨服和一副棉手套。
律師全副武裝地站在呼叫中心門口時還沒反應過來:“那就去了?”
“去!”顔閻振臂高呼,“你羽絨服都翻出來了還不去?”
“明天的開庭怎麼辦?”
“反正它離結束早着呢,随便它!”
“明天你們上課怎麼辦?”
顔閻:“我上課本來就困,老師都習慣了!”
康爍影:“我化妝,我是不良少女,老師不管我。”
劉征蘭……劉征蘭有點糾結。她臉皮略薄,不喜歡被老師點名,而且今天不睡明天困,明天再困後天也隻能睡五個小時,這個睡眠窟窿實在補不上。
顔閻和康爍影在她耳邊轉着圈鼓動:“去吧去吧!極光!極光好看!大家都帶好裝備了!還帶了暖手寶熱可可和吃了就暖和的魔鬼椒糖,機會難得啊!”
在3D立體環繞式音響的攻擊下,劉征蘭敗下陣來,承諾絕不打退堂鼓。四個人拉鈎上吊,然後直接前往摩爾曼斯克。
摩爾曼斯克位于俄羅斯,是北極唯一的不凍港。一月份的摩爾曼斯克到處覆蓋着雪的披肩,純潔的反射一切色彩的白使得整個世界都明亮而潔淨。來來往往的遊客們全都變成冒白汽的蒸汽機,嗚嗚嗚地走來走去,看沉船的買紀念品的坐雪橇的應有盡有,大家的目的性都十分明确,這讓顔閻很舒适。
四個人從須州跳到北極,在哈士奇公園無預約落腳,性質無限接近于偷渡客,其中還有一名在職律師。律師喜滋滋地在紀念品商店裡買了一對鹿角,買完就塞回呼叫中心,免得帶在身上。
“提問。”康爍影把虛空裡的話筒放到律師嘴邊,“為什麼摩爾曼斯克是不凍港。”
律師的年代還分文理,但她與地理分手多年,早已遺忘舊情。康爍影又轉向沒學地理的劉征蘭和顔閻,企圖刁難她們。然而顔閻把頭湊過去,坦然接受了采訪:“因為北大西洋暖流。”
康爍影悚然:“你怎麼知道?”
顔閻潇灑地一甩自己的松鼠尾巴狀馬尾:“因為我是雜學家。”
“其實是因為她混過國拟和史同。”劉征蘭冷酷地拆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