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棠一捧涼水潑上去,直直潑了他一臉,謝橋睜不開眼睛,下意識用手背擦了兩把,水珠骨碌骨碌的從他的鼻梁和臉頰上滾落下來。
清水洗掉了最外層的易容,沈佳棠眯起眼睛,第一次仔細而全面的打量着他。
這是一個清俊而修長的年輕男人,在水光和火光的掩映下顯得極其蒼白,沈佳棠甚至能看清他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他擦了一下眼睛,神情無奈的朝她看過來,骨相優越但不淩厲,尤其是這樣濕漉漉的和人對視的時候,水珠凝在烏黑的眼睫上,無意間帶出一種柔和的漂亮。
沈佳棠蹲在岸上,心跳無端快了一拍。
謝橋緩和了一下氣息,從湍急的河流中邁上岸來:“我教你玄門術法,你不感謝我,反倒恩将仇報。”
“寶貝,這叫直面真實的自己。”沈佳棠不以為意,目光依然在他身上打轉:“要我幫你弄幹嗎?”
“不急,先辦正事。”謝橋抖落抖落身上的水,沈佳棠注意到他手上的動作沒什麼力量感,有種慢斯條理的優雅。
江風嗚嗚咽咽的吹,沈佳棠剛才那一道火球過去,憑空将江水升高了十幾度,這個時候江水的溫度可以說是很舒服。
沈佳棠知道他說的正事是什麼,當下也不含糊,一脫外套跳下江,熟門熟路的潛進水底,她試着在水底劃拉了一下手掌,指尖便倏然冒出幾簇火苗,遇水不熄,随波而揚。
河底的棺材仍然打開着,沈佳棠沒有本事把整個棺材擡上去,隻能退而求其次,遊到棺蓋前,小心翼翼的将其中屍骨整個撈起來圈在懷裡,再在水中勾勒出火環保護,一路回到岸上。
謝橋幫她在土裡挖了個坑,兩人吭哧吭哧的忙了大半夜,把鬼公主的遺骸重新安葬了。
“要不要給她立個冢,好歹一國公主,就這樣無名無姓的,好可憐。”沈佳棠道。
謝橋站在墳前,靜默的搖搖頭:“等有機會再立吧,現在立冢,難免徒生事端。”
就在最後一柸土合在土堆上的刹那,頭頂烏雲聚攏,緊接着悄然潰散,仿佛幾天來墓中驚險,雨夜幻境,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看樣子事情解決了。”沈佳棠心情很好的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順便斜睨他一眼:“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回家,喂貓。”
“你師弟在滿世界追殺你。”沈佳棠提醒道。
謝橋起身的動作一頓,回頭笑道:“那我跑快點?”
“要不我送你一程。”沈佳棠眉眼彎彎道:“就當報答你這串珠子了。”
謝橋看着她手腕上的朱砂,血色光澤烙印在少女的皓腕上,顯得格外鮮明亮眼。
這朱砂血玉已經有數十年不曾被靈力滋養了,倏然一碰,居然和沈佳棠的體質十分契合。
謝橋沒有反對,溫和的對她道:“送你了,拿着玩吧。”
沈佳棠眉開眼笑:“謝謝!”
兩人沿着崎岖山路一路下行,氣氛詭異的和諧。
“這幾天零零散散的從姜小姐那裡聽了這麼多,你不好奇我的事情。”謝橋開口道。
他說這話時,用的是陳述句。
“其實有點。”沈佳棠坦然:“但是我問了你又未必樂意。”
“隻要你問,我就回答。”謝橋平靜的道,尤其加重了後面的幾個字:“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沈佳棠轉頭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沖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不用。”
謝橋不解的偏了一下頭。
“你肯說是因為你有求于我,但是我自己掂量掂量,自問還沒有能和一個總裁級别的人作對的能力,所以我什麼都不打算知道,咱倆今晚就當沒見過,你答應過我不追究車禍的事,我相信喬建國先生也會言出必行的。”
沈佳棠思索了一下,神情恢複了最初的天真懵懂:“至于謝橋是誰,我不認得,也沒聽過這個名字。”
謝橋啞然失笑。
“小姑娘,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沈佳棠伸出一隻手,止住了他的話音:“那是你,不是我,我是獨生子女,且暫時沒有興趣搞師兄師弟那一套哈,謝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