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棠一個白眼翻過去,就要往後倒。
身後一隻手恰到好處的在她腰上扶了一下,等沈佳棠站好後就很快收回來,分寸感十足。
“小心,在這種地方摔到地上可不吉利。”那人心平氣和的說。
沈佳棠轉過身客氣道:“謝了啊,大叔。”
這人正是方才在紅棺旁邊指出棺椁厚棺材薄的那位中年男人,他鬓邊蓄着點胡子,綠色軍大衣,頭戴一頂有點耷拉的護耳帽 ,其貌不揚,灰頭土臉。
“這是什麼地方?”她問道。
“很顯然,地底下。”
“啊?”沈佳棠茫然的一擡頭望向天花闆,還真是黑漆漆的不見光線,一眼望過去分辨不清楚那是夜空還是深埋在地下的墓穴穹頂。
戲台子上兩三皮木偶還在咿咿呀呀的怪叫着,看着詭異,做工卻很精緻,幾個皮影木偶都是一張俏生生的白臉,臉頰上敷着兩隻大腮紅團子,身後的竹竿支撐着手臂和腿,腦袋就怪異的垂擺下去。
被幕後的表演者一下一下的操縱着動作,看上去極其不協調。
等等,這鬼地方,誰會在這裡表演皮影戲?
又或者說,在此處表演的,是人是鬼?
沈佳棠渾身冷汗的朝着皮影的後頭探去,然而對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好奇心别那麼重。”那人不輕不重的把她往回撥了一點:“尤其是在死人的地盤。”
沈佳棠敷衍的應了聲“好”。
看來眼下的場景已經非現實邏輯來解釋了,有了這個思想準備以後她反倒鎮定下來,問道:“我們需要做什麼?”
“人家請我們來聽戲,那就客随主便,我們坐着把戲聽完就好了。”
沈佳棠點點頭,目不斜視的盯着戲台,底下朝這位同伴伸出手去:“我叫沈佳棠,你怎麼稱呼?”
對方伸手和她一握:“喬建國。”
沈佳棠:“……好符合年齡的名字。”
喬建國笑了一下:“我也沒有看上去那麼老。”
兩人站在院落中央,周遭一片壓抑的陰暗,戲台子上一點綠影重重的鬼火是唯一的光源,這個場景詭谲離奇的讓沈佳棠懷疑自己是否還在夢中,但是腳下堅實的觸感又時刻提醒着她,眼前即真實。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不是,剛才不還唱思凡的嗎,這怎麼唱着唱着串台了還?”沈佳棠忍不住吐槽。
喬建國“噓”的提醒她噤聲。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感受到一股飕飕涼氣從身後一路席卷至身側,最終悄無聲息的停在他們兩人中間。
沈佳棠牙齒打顫,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她旁邊站了個人,身後不知為何也越來越冷,古墓底下活像是要把人凍僵,一重一重的陰風從背後吹來。
她下意識側眼想去看喬建國,然後正對上身旁一張蒼白無神的死人臉。
沈佳棠驚恐萬分倏然放大了瞳孔,然後硬逼着自己扭過頭去。
她身側站着一個衣衫不整的宮裝少女,雙手合于身前,還維持着生前的端莊形态,隻是脖頸處一道瘆人至極的血洞從咽喉貫穿後頸,一刀緻命,鮮血滴答。
這就是墓主人了。
身後浩浩蕩蕩站着一衆低眉垂目的宮妃,這些人的衣裳倒是齊整,清一色的低着頭,頭顱以一個怪異的角度彎折在胸前,看樣子這些殉葬的宮妃,生前亦是被白绫集體送上了西天。
沈佳棠隻朝後瞥了一眼,就沒再敢轉頭了。
偏偏就在這時,台上咿呀的戲腔漸漸停息了下來,沈佳棠不明所以,怎麼突然停了?
“中場休息。”喬建國在宮裝少女的另一側給她解釋道。
“我想我知道這是何人的埋骨之處了。”他說着從宮裝少女身前繞身而過,徑直走向沈佳棠:“别擔心,跟我過來。”
沈佳棠回頭再次确定了一下身後一衆古代冤魂沒有動彈的迹象,這才跟着他走到了宮牆一側。
光線一下子又暗下來,喬建國拿出打火機,咔哒一聲點燃,微弱火焰照在牆上,沈佳棠這才看清,圍着他們的哪裡是什麼宮牆,分明是幾堵墓穴裡常有的壁畫。
“剛才聽你朋友說,你是曆史系學生,那你看得懂這壁畫嗎?”
沈佳棠十分坦蕩:“看不懂,我平時隻有期末會學習。”
喬建國:“……”
他深吸一口氣,耐心道:“沒事,那我們從第一畫開始看。”
“墓葬的主人,是一個西域小國的公主,這個國家存在時間很短,在曆史書上基本沒有記載,叫玑裘。”喬建國為防止她聽不懂,又重複了一遍:“玑裘國。”
沈佳棠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玑裘國第三任國王,名叫溫孤扶,是這個小公主的父親,即位第五年時被其弟弟溫孤涼勾結外邦,篡權奪位,一家人被驅逐出皇室,直至餓死路邊。”
“而墓主人,小公主溫渺因為其驚人的美貌被現任國王,也就是她的親叔叔選中送到外邦去聯姻,聯姻路上經過鬧市,小公主搶過侍衛匕首揮刀自盡,血灑當場,烈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