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月兒…”
她晦色的眸子無意識地轉了轉,似在尋找魏舒月的影子。
“外祖母…”
魏舒月上前,在顧書雪松手的一瞬快速地握緊外祖母的手。
“月兒在。”她哽咽着回了聲。
“月兒。”顧老夫人伸出另一隻手溫柔地撫摸着魏舒月的臉。
“多好的孩子…”她輕聲慨歎。
“姻緣天注定,有得便有失,珍惜當下…”
魏舒月怔愣着,任憑淚水模糊了雙眼。
顧老夫人像是交代身後事一般,将幾個孫輩挨個叫到跟前一一叮囑。
“母親!孩兒回來了!”
一聲悲鳴自屋外傳來,衆人回頭就見顧璟綏和妻子蒙氏領着兒子匆忙奔入,神情悲戚,有淚縱橫。
顧老夫人得見愛子,不禁淚流滿面,母子二人抱頭痛哭,惹得衆人紛紛抹淚。
母子倆拉着手絮絮叨叨了許久。
罷了,顧老夫人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誰也不敢離開,直至夜深。
春季的夜依舊裹着些許涼意,月色淡薄,微風徐徐。
靜谧的山裡,風吹着樹叢影影幢幢。
月色下,遼闊的山野裡竟開發着個偌大的鹽場,數百工人正有條不紊地忙着試鹵煎煮。
隐匿在樹叢之後的李馳見着這一幕,饒是素日裡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他也不禁微微變色。
他回頭對謝行遠使了個眼色,二人小心翼翼地退離此地。
翻越過兩座大山,二人方止步。
“你是如何發現的?”李馳好奇地看向謝行遠。
謝行遠讪讪着摸了摸鼻梁,“臣若說是打獵所見,殿下信否?”
李馳神色平靜,不置可否。
“那樣大一個鹽場,不說取鹵,單是運鹽的繁瑣費時,海陵監和巡院竟然毫無察覺,實在匪夷所思。”他凝眉深思。
“如此大工程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看那些鹽工個個身手矯健,行動有序,怕不是普通百姓?”謝行遠眉頭擰緊。
李馳回看他一眼,眸色淡淡:“行遠就沒有暗中調查?”
謝行遠解釋道:“不瞞殿下,臣是怕打草驚蛇。”
李馳暗自忖度,片刻續道:“若要揪出幕後之人,還要勞煩宣武軍配合。”
他帶來的衛率軍對此地不熟,盯梢一事也隻能委派謝行遠率領的宣武軍去做。
“殿下說的哪裡話,臣和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謝行遠正色肅容。
二人正說着話,前頭的樹影忽而晃了下。
謝行遠手掌握住劍柄,蓄勢待發。
很快,一個士兵躍出,單膝跪地,恭敬回道:“回殿下,顧家老夫人去世了。”
李馳神情微怔,顧老夫人是魏舒月的外祖母,老人家去世,魏舒月定會很傷心吧?
念及此,他眸色一暗。
“孤要去趟吳縣,這裡就交給你了。”他平複情緒,很快做出了決定。
謝行遠難免有些詫異,以他對李馳的了解,這樣的決定絕非李馳一貫的作風。
究竟這位魏家小姐有什麼獨特之處?竟讓一向對男女情事極為冷淡的李馳這般着緊?他實在是好奇極了。
“殿下隻管放心,臣定不負所托。”他承諾道。
李馳看他一眼,“孤會讓孫玄留在此地,你與他商量着來。”
“這如何使得?”謝行遠自然不肯,若李馳有任何閃失,他項上人頭不保。
李馳擺擺手,“就這麼說定了。”
“有事派人來知會一聲。”他随口交代一句。
說罷,他腳步匆匆而去。
獨留下一臉茫然無奈的謝行遠。
黑夜杳然,白晝即至。
李馳趕到吳縣時,顧府已然布置好了靈堂,因顧府是此地的世家大族,上門拜祭之人絡繹不絕。
他并不想惹人注目,遂輕裝上門,身邊隻帶了榮卓一人。
“這位公子…”
管家見他面生,一時不知如何稱呼。
“鄙人姓李。”李馳拱了拱手,秉着入鄉随俗的态度,他十分從容和煦地自我介紹。
“李公子。”管家拱手作揖。
今日顧家辦喪事,對上門祭拜之人不管認識或不認識的都以禮相待,管家得了顧家老爺叮囑,自然不敢違背。
回首吩咐小厮領人入府。
“李公子請。”小厮熱情招呼李馳二人。
李馳目不旁視,踱步入内。
到了靈堂外,人來人往,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裡的魏舒月。
那樣纖弱的身影,不過幾日不見,分明清減了許多。
平靜的心湖恍若被一顆小石子輕輕撥動,也不知是欣喜還是心疼。
“阿月。”顧書言輕輕推了下身邊的魏舒月,示意她去看身後那個奇怪的男子,那樣滿懷柔情的眼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看心愛的姑娘呢?她忍不住暗自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