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緣由的夜班同事眼皮一跳。
“唔…比起說鬼,村裡人們,更多願意相信的。應該還是僵屍吧?”
小科員說:“下葬那天,據村裡人傳,說棺材闆裡确實傳出來了‘砰砰’的敲擊聲。吓得一幫大老爺們是顧不得葷七素八就往山下逃。”
“等人都蹿到山腳邊,平複下來,回頭一看,壞了。這山,好端端的怎麼燒起來了?!”
赤紅的大火像似一隻貪婪狂野的吞吐巨獸。半山腰間,濃煙滾滾,大半邊天都被染成了血紅。
這鄉下荒山,村裡村外人們,平日裡雖然愛偷着挖點野菜,采些山貨什麼的。可真正出了森林山火,是要追究責任到人的!
一幫老爺們,于是手忙腳亂地開始報火警。
“誰曾想,大火燒了才不過十來分鐘,晴天朗日的,從天而降的瓢潑大雨立即就到。”
“大雨?”
夜班同事被他這一驚一乍搞得心态發麻。這事情,怎麼越說越玄乎了。
“嗯,所以等縣裡消防大隊趕到,山火早都滅掉七七八八了。”講故事的人,反倒一臉坦然。
“……”
那你特麼說得是個鬼喔。
“别急别急嘛~!”小同志嘻嘻哈哈過了。
似乎也覺難得渲染出來的詭異氣氛,不再多說點什麼出來,簡直是對不起皇天後土水祠娘娘的浪費。
于是,騰出隻手,從下往上在眼皮前一抹。抹出一雙眼皮外翻的‘無瞳’鬼眼。随他說話間動作,兩顆白裡摻紅的血絲眼球包包,也在一鼓一鼓的。
“事情本該到此結束。”
小科員捏好嗓門,陰聲陰氣地繼續道。
“可是,村裡人卻不信啊…”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不。我是堅定的無鬼神論者。
——那……
——祖宗那能是鬼?!
“絕大多數辰國人,其實都秉持有這樣的态度吧?左眼跳财,右眼皮跳,就去XXX的封建迷信!”
“唔,好的就靈,壞的迷信。”
避開小科員那故意滲人的血絲眼球,同事也故作輕松似的笑了下。“所以?”
“可是,嘴上都說的封建迷信,真的,就一點也不會信嗎?”
小科員他将眼皮翻回原狀。聲線沉沉:“那時的村人們聯合起來,從鄉鎮開始找領導,一路找到縣裡、市裡。市辦接報後,私下開會一合計。這事兒,不行,不對勁。”有詭異,得再上報!
“不止本市。後來還聽說特報給了省城,從帝都大學請來一群專家…”
平日隻出現在電視新聞上的專業專家們都來了。
這下可好,本地一群父老鄉親們,還不更惶恐的緊。這丫的,該不會真成了什麼邪魅吧?!
“那幾年時候,靈氣還未複蘇。對于這些仙妖鬼神,此界彼岸、妖靈之界什麼的,絕大多數組織依舊穩持保守态度。故而投票、表決和簽字時也都壓倒性的,堅持着所有情報不予公開。”
“這是人類的選擇。”
小科員說。
遠在聯合大,當年投票結果如何,常人無從得知。
宋家莊這邊的流言,漸漸卻越傳越邪乎的緊了。
“也就說,在那之後,其實,誰也沒能真正見過那具屍…啊不,僵屍?”
夜班同事還有疑問。
“那東西…它到底是水鬼還是僵屍?”
“誰知道呢?”
小科員聳了下肩,“所以說卷宗上記載,估計還沒我知道的多——”
“八卦層面上。”
這話題就告一段落。
宋桑桑其實早察覺出來,有些不大對勁。
有種感覺,也說不上來是種什麼感覺。就總覺得,有點兒…毛毛的、怪怪的。
自從回到縣城,踏上那輛固定往返的班車,甚至在班車上所見,似乎還有那幾張似曾熟識的鄉鄰面孔……
這種感覺。直到臨近村尾,站在這座她所熟悉?的農家小院前,終于達到了頂峰。
今晚是凸月。澄黃亮色的一點,早早就挂在天邊。
熟悉的小院,門虛掩着。
透過虛掩的院門,能看到位高中生模樣的小青年。太師躺椅的歪坐在檐下窗口處,借着裡屋燈光,一邊啃着瓜瓤,一邊盯着手機屏幕,在關注些什麼。
“我弟,高二,明年就高考。”
宋桑桑就笑了聲,推開院門。院子裡是矮牆。牆角有棵老桑樹。牆上爬滿了瓜蔓。
‘吱呀’一聲悶響。
這時間段,雞狗不鳴,這種鄉下小村,居然還有訪客上門?
青年顯然沒能有料到。等下意識擡起頭,來往稍門這邊一瞧。
借助門上候客的半盞風燈。
看清楚了兩位‘不速之客’其中之一的真容。
手頭半牙蜜瓜,無聲間滑落到地上。青年他撒開步子,朝屋裡吆喝:
“媽,我姐回來!”
“啥?”
一位婦女,是媽媽。
和這片黃土地上生活着的許多人一樣。
媽媽她挽着袖子,素面朝天,個子小小的。
腿腳尚且伶俐。卻是丢了手邊二十幾年舍不得換的老舊蒲扇,一把子抄來牆邊揮掃院子的大掃帚。
“你回來幹什麼?”婦人雙腳立定,直言呵斥說。
“媽?”
宋桑桑迷惑。
“還回來幹什麼?!”
婦人咬牙切齒着,又重複了遍。
“你回來、還回來幹什麼的!”
幹什麼…到底又是、幹什麼…的??
宋桑桑徹底懵了。
這種感覺,不亞于熱臉朝天兜頭卻遇一潑冷水。徹底将她從辰國内潑到了南極圈。
婦人并未給她發愣反應的時間。
下了台階,快走幾步。到稍門前掄起兩臂,粗重生猛的掃院掃把,卷着風聲唳唳,就往門前站的兩位‘客人’正臉上招呼。
“媽,我姐啊!”
身後弟弟驚叫快成了猝死雞。
朝臉襲來的掃帚,也沒像預期那般,反倒半當空中就沉了下去。帚尾墜地,發出沉悶地‘咚’響。
是身旁尤冉小姐。
她化靈成水,以水結冰,兩指并旋,手撚蘭花。極短秒差内,使出了一記‘速凍術’,将掃帚尾巴一坨連絮帶杆兒的速凍成了冰錘。
老大老重,晶瑩剔透,至少上百斤的一巨冰塊,上連着根竹木把手。普普通通握在一位普通婦人手裡…看着都贅的慌。
“總不可能站着被打吧?”
尤冉面無表情。
婦人同樣愣了片刻。她将視線移開,從尤冉一張白淨光潔的瓜子臉上,再偏移到宋桑桑的臉,本能性地将要浮出笑意來。
似乎在月色下,宋桑桑一路周轉,才經曆過波折略顯蒼白的皮膚非同人類。
這讓婦人原本還在臉上的笑意,忽而變得僵硬。繼而一變再變,最終成了死灰。
記憶中,哪怕所在遠隔萬裡,應當不論黑夜白晝,都給予過她無限溫暖,名為‘母親’的角色。此刻相見,卻是攥緊掃帚,歇斯底裡着:“我們家沒有這樣的女兒!!”
“你走,你滾!”
“你害死你爸,害了你叔,連你表姨家的小詠弟,也被你瘟到夜夜哭嚎。”
甚至又沖回裡屋,當機掏出鹽罐子就狠狠揚了一捧精鹽。驅邪。
“你害村裡好幾戶都失了男人,你讓我在這地方擡不起頭,你現在又來害我二梓?!”
二梓。
是宋桑桑她弟,大名叫宋梓。
宋桑桑也不知道這當中,絕對肯定是出了什麼差錯。
斜方向堂屋裡正對門,桌上油印有‘家和萬事興’之類的老牆畫前供着遺像,一大一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