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珠覺得理應如此,在此同時又隐約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心裡暗想是不是肩上的傷口又疼了?
回家之後她晚飯都顧不得吃就上床榻上躺着去了,想着多休息總會好的。
再次睡醒起來,天色還未明朗,葉雲珠看着有些昏暗的屋頂,發起了呆。明日爹爹就要去驿站退親吧?江渚本一直屬意的是靈兒,他應該會興然同意吧?此事一了,從此山高水遠,他們二人再無瓜葛,此生應永不相見吧?
想到這裡,葉雲珠覺得傷口好疼,疼着疼着就睡着了。
一直昏昏睡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于傳來偶爾一兩聲人聲,廚房裡現采買的公雞開始打鳴,微弱的天光從窗戶透了進來。
葉雲珠想爬起身來,起床的幾個動作就讓她起了一身的汗水,裡衣背後一片潮濕:“綠萍?”喊過之後驚覺自己的嗓音此刻也沙啞地可怕。
綠萍在外間聽見屋子裡有聲響趕緊進來了:“大娘子,您這是怎麼了?又風寒了?”語氣裡充滿了焦急,冬日的傷寒最是磨人。
葉雲珠嗓子說不出話來,索性閉上了嘴,看着綠萍忙進忙出,一會又點了火盆,一會又燒來熱水給她擦洗身子,換了暖熱的衣裳。
昏昏沉沉地重新被塞進被褥裡,身上沒有汗,爽利了不少。葉雲珠眨了眨酸疼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綠萍:“餓。”再也說不出多餘的話來,昨日餓了一日,雖是身子還難受得緊,可肚子裡已是饑腸辘辘。
綠萍趕緊回道:“大娘子,您别動。我這就去叫廚房熬點甜粥,墊墊肚子。”
還是綠萍最了解她,生病了虛軟無力,嘴裡沒有味道,她想雖然心下難受,或許吃點甜食就好了。
母親快離世的時候,時常卧病在床,年幼的她不明白死亡是什麼?但是下人們都說死了就會離開,再也見不到了。
然後她就一直哭,這時候母親會塞給她一顆糖果,柔聲道:“珠珠,别哭,母親會變成風、變成雲、變成大樹、變成魚,一直在你身邊的。”嘴裡甜甜的味道伴着母親溫柔的話語一直撫慰着她,所以她覺得自己很幸運,很少有想不明白的事,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事事順其自然吧!
就這麼愉快決定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此刻正在不停擦着冷汗,明明是在冬日,臉上的汗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停過。
江渚此刻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裳,雖仍舊是一襲黑衣,但是面料款式天壤之别,頭發用玉簪束起,身子筆直地端坐在大廳的正位上,正在用匕首雕刻着什麼,除了剛剛聽他說起退婚的時候停了一瞬,在這半盞茶餘下的時間裡連頭都沒有擡過。
就在葉老爺以為他不會答話的時候,江渚突然将手中的東西放到了一旁的方幾上,棕色的眼睛幽幽地望過來,沉聲道:“我何時說過我要退婚?”話語雖然很輕,但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還隐約有些不悅。
葉老爺不自覺又擦了擦汗,擦汗的手巾已經快滴出水來:“這個,當時您失憶,況且這婚事門不當戶不對的,我們也是擔心辱沒了您的身份。”葉老爺雖是畏懼于江渚的威嚴,但為了珠珠的幸福該說的還得說。
江渚聽到這話,身上明顯寒氣更甚,卻收回了視線,将方幾上的匕首拿到了手中把玩:“這親我結定了。”說着就将匕首插進方幾上,厚重的力道甚至刺穿了整個木料。
一旁的葉老爺吓了一哆嗦,立馬就站了起來,仍舊咬着牙道:“關于親事,我還是想以珠珠的意見為準,她要是不願意,你們這親事就隻能作罷,希望江大人也再考慮一下。”說完就逃也是的出了驿站,到了驿站門外,才覺得自己整個呼吸順暢了,又活了過來。想起以前對他的态度,現在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屋子裡一片冷寂,門外的西陵和東楚兩人一同打了一個寒顫,東楚最清楚自家主子,越沉默越可怕。
正在兩人猶豫之刻,屋子裡傳來江渚的聲音:“來人。”
東楚拿手肘碰了一下西陵:“你去。”
西陵頓時垮了一張臉:“怎麼又是我?”
東楚沒說話,暗自心想誰叫你皮糙肉厚,這氛圍,趕緊溜了溜了。
西陵硬着頭皮挪進了門檻,一個匕首就從耳邊飛過,在西陵心髒還沒緩過來的時候就聽見屋子裡道:“再不進來就不用進了。”
西陵趕緊進了屋,腳上生風,沒有一絲猶豫,候在一旁恭謹道:“大人有何吩咐?”
江渚陰沉着臉,突然轉過頭盯着西陵道:“西陵~大人~覺得我哪裡配不得葉知縣家的小女娘。”
顯然當初葉雲珠喊他大人的這事依舊沒有過去,西陵虎軀一震,沒出息地當下就跪了下去:“大人哪裡的話?大人容貌俊朗、身份高貴,自是哪裡都配得上。”
江渚并沒有繼續盯着地上的人,一隻手撐着扶手上若有所思:“是嗎?”
西陵趕緊狗腿道:“是的是的,千真萬确。”
屋子裡的氛圍愈發緊張壓抑,大冬天的西陵的額頭也開始沁出了冷汗,他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自己呼氣太大聲驚擾了自己的主子。
就在西陵快被自己的氣憋死的時候,江渚站了起來:“走,到監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