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依然坐直着身子,偶爾用左手加幾根柴火。淺棕色的眼睛盯着火堆,眼白處又多了幾根紅血絲,整個人看上去又溫柔又猙獰。
葉雲珠許是從沒在野外過過夜,見不得涼風。睡到後半夜臉色就越發紅了,額頭滾燙,身子卻微微發抖,感覺自己一半在火裡烤,一半在冰水裡泡。
“熱……熱……冷……”身子受不住直接開始胡言亂語。身邊像有一個大火爐,不自覺地就靠了過去,雙手雙腳都用上了,生怕到手的暖爐自己長腿跑掉。
暖爐像長了手腳,扒拉了幾下她的手,見扒不動,索性就不動了。
葉雲珠閉着眼睛傻笑兩聲:“呵呵,這下你跑不掉了吧?!”
江渚緩緩放下手中的匕首,心頭的不适感并沒有傳來,他少有的微皺眉頭,長如鬓的眉尾向上挑起。
他很清楚自己,雖然他記不清自己的身份,但不喜别人的接近,特别是女人,甚至到了厭惡的地步。
隻要有人靠近他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殺意,有那麼幾次他也确實這個做了,聞着别人鮮血的味道,能讓他久違的平靜。
然而,對于葉雲珠的靠近,他除了有些許生疏之外,往日裡身體裡沸騰的殺意并沒有到來,這讓他有些意外,甚至産生了一絲驚恐。
任何人都不應該是這個例外!!江渚想到這裡推開了像八爪魚趴在身上的葉雲珠。
葉雲珠一時間失去了手中的暖爐,不高興地嘟着嘴傷心起來,她都這麼難受了,爹爹怎麼還把暖爐拿走了。
被燒迷糊的葉雲珠眯着眼睛,眼圈頓時紅了,大滴大滴的眼淚集聚在眼眶裡,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小聲嗚咽道:“爹爹,難受。”
小女娘還未及笄,身體又難受得緊,一哭起來就毫不顧形象了,眼淚鼻涕都抹了一臉。
江渚思考了片刻,再怎麼說他的命也有這小女娘的一份功勞,心裡微歎了一口氣,認命的靠過去半分。
葉雲珠像是有所感應,雙手瞬間扒拉了上來,甚至比上次還要緊,這次暖爐可不能被拿走了。
清晨。
陽光從樹縫裡偷撒進來,葉雲珠是被頭頂的蟬聲吵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沾濕的衣裳,再擡頭一看。
江渚!!!
整個人一激靈,她這是睡在人家身上,還流了口津?把人家衣裳都沾濕了?
完了完了,葉雲珠小心翼翼的拿開自己的手,甚至懊悔地打了自己的手背,嬌嫩的手瞬間被自己打出了紅印。
江渚其實早就醒了,他一向淺眠,看着這小女娘一驚一咋,後面還狠心地打了自己。這是完全清醒了吧?
他睜開眼睛,緊緊地盯着葉雲珠被打紅的手背,眼眸暗了暗。
“江……江渚,我不是故意的,我回去定賠你一件新衣裳。”葉雲珠被江渚看得發毛。
“不必。”江渚淡淡道。
葉雲珠對于自己昨晚的行徑又羞又怕,急忙想離開這是非之地,不料剛發燒的身子有些不停使喚,雙腳發軟,頓時朝地面摔去。
危機之時,江渚一把将她攔腰抱起。
兩人四目相對,腰身鄰着腰身。
葉雲珠還從未與男子有過如此近的距離,一時間黑溜溜的眼睛睜得圓圓的,面紅耳赤,想張口又不知說什麼。
“雲珠姑娘,小心。”江渚首先打開僵局。
葉雲珠這才反映過來,趕緊站直身子,低着頭小聲道:“那……那我們回去吧。”
葉雲珠覺得頭昏腦漲,腳步虛浮地跟在後頭。
前面的人似乎照顧到了這個柔弱娘子的腳步,不緊不慢地走着,兩人又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葉雲珠低着頭一下子撞上了對面來的小孩童。
小女童約莫四五歲,正是淘氣頑皮的年歲,和對面的人撞了個滿懷,頭鐵,也不覺得有多痛,仍舊嘻嘻笑着。
葉雲珠捂着酸疼的肚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卻生怕傷了小孩子,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妹妹沒事吧?”嬌軟的聲音下一秒像要哭出來似的。
伸出微肉的小手,摸摸小女童的額頭道:“摸摸就不痛了。痛痛飛走了”
等小妹妹嘻嘻笑着說沒關系,葉雲珠剛到眼角的淚水才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淺笑出聲。
江渚沉默地看了兩人片刻,腦袋裡仿佛有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摸摸就不疼了”
腦子裡這句話讓久來困擾他的頭疼緩解了不少。
清醒過來,葉雲珠正眼睛睜得圓溜溜地望着他:“走啦。”兩人相處一夜,自己安好無事,膽子也肥了,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江渚似是心情不錯,微微颔首,轉身走進街邊不起眼的成衣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