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耐心地摸着男孩的頭,滿足地彎起眼睛:“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的名字。他們都會知道媽媽有個寶貝,叫椰子。”
畫面再次消失,趙昭這次明白他上個副本看見的“xx旅館”叫什麼了。原來就是椰子旅館。
這次事情的發生地兒他也很熟悉,就是公園的那條街道,女人所說的“更大、更高”後來也實現了,因為“椰子旅館”出現在了指路牌上,每一輛經過的車都能看見。
可是,明明這麼幸福,這麼“欣欣向榮”,後來……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呢?
新的場景出現了,這次視野高了不少,距離上次應該有段時間了。
耳邊傳來陶瓷碰撞的清脆聲,趙昭這才發現男孩正端着餐盤,在走廊裡奔波。
雖快不亂,很快他便到了房門前,熟練地喊道:“206客人,您點的清涼西瓜汁到了。”
房門被打開,是張很陌生的面孔。男人皺着眉接過餐盤,嘟囔道:“怎麼是個這麼小的孩子。”
趙昭聽見他在心裡道:雖然小,可我能做的事多的去了。
見客人進入屋裡,他像隻貓般輕巧地關上房門,無聲地溜達到旅館一樓。
收音機被放在前台嘈雜地響着,混合着雨聲,将男人和女人隔着櫃台的交談襯得模糊不清。
收音機:“最新播報,污染物XL569于今日下午3時從研究所逃脫……”
被叫做“馬叔叔”的男人眉皺得很深:“這是這個月第三起了吧?”
女人放下擦拭的玻璃杯,曾經舒展的面龐滿是愁緒:“是的,我在考慮要不要帶椰子換個城市。”
正往前走的男孩聽到自己的名字,停下了腳步,躲在前台與大廳的拐角。
通過他的視野,趙昭看到男人換了個更放松的姿勢。男人背靠着櫃台,玩笑道:“你們走了,我們這些住客怎麼辦?”
女人蹙眉笑着:“就是擔心大家,所以我才一直沒有帶着椰子離開。”她憂郁的眸瞥向收音機,聲音低道:“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實在不得不讓我多想,距離第一起已經有半個月了,可政府還沒抓到,這段時間又逃竄了那麼多……”
男人:“可是不是沒什麼傷亡嗎?不然再看看吧。”
女人眼神一定,下了決心:“不,我下周就帶椰子走。這周先通知給客人,給他們些準備時間……”
聽到這裡,男孩飛快地跑到女人面前:“媽媽,我不走!我們不是說好要把旅館辦下去的嗎?小婵姐姐,馬叔叔都還在這兒,我們走了他們去哪裡!”
女人愣愣道:“椰子……”
男人一拍額頭:“害!怎麼讓你這孩子聽見了。”
男人蹲下來,平視着男孩:“這裡又不止你媽媽一家旅館,我們哪裡都能去。你就别和你媽媽犟了,乖乖聽媽媽的話,别讓她為難。”
“但是……”
男孩的心中充滿了不舍,可看了看疲憊的女人,他閉上了嘴。
他轉身向樓上跑去:“那我去告訴他們!”
自有污染物逃逸後,旅館住的人就很少了。通知了幾個相熟的旅客,就隻剩下昨天新來的那位。
男孩來到剛剛的房門前,敲門道:“客人,我們旅館下周要歇業了,請您注意離開的時間。”
門砰地被打開,露出男人不耐的臉。他紅着脖子道:“你們旅館什麼臭毛病!又是用小孩又是突然歇業的!早知道我就去對面那家了。”
他收拾着為數不多的行李,急躁的動作碰翻了瓷杯,西瓜汁灑了一地。
男孩有點害怕地叫道:“客人,你打碎了玻璃杯,是要賠……”
男人拖着行李箱,将男孩推倒在地,罵罵咧咧道:“賠你媽!我現在就去找你媽算賬!”
趙昭能感受到男孩惶恐不安的心。
膝蓋很痛,手肘也很痛。那男人惡毒死了,對一個小孩子也能下這種力氣。
趙昭看見男孩将手攤開,上面都擦出血了。但男孩毫不在意,視線在傷口停留一秒,又落回房間内——桌子上放着一把被遺忘的雨傘。
男孩忍着疼一聲不吭地爬起來,跨過西瓜汁和碎片,将雨傘抱在懷裡,急匆匆地往樓下趕。
“客人,你的雨傘掉了,客人!”
經過前台時,女人想叫住他,可男孩義無反顧地沖進雨幕裡。
他看見前方有一個人影,焦急地追上去,卻發現認錯了人。他的衣服、鞋子全被這場大雨澆了個透。刺骨的雨水灌進傷口裡,灼熱地發疼。
趙昭想讓男孩回去,可是他也聽到了男孩的心聲——雨這麼大,沒有傘怎麼行呢?
男孩在雨中倉皇地尋找了十來分鐘,直到想起女人可能在擔心他,才匆匆往回走。
男孩喘着粗氣,用手擋着雨,經曆一個巷口時,趙昭眼尖地看到了一雙皮鞋,而他也看見了。
時候不早,巷口黑漆漆的。那雙皮鞋裸露在外面,像是惡魔引誘人的手段。趙昭全身都在報警,他極力地想讓男孩别過去,可他無法控制身體,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離那巷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淅瀝的雨聲好像變小了,襯得男孩的聲音格外空靈。
男孩怯生生地往前邁了一步,濕透的足尖沾染上陰影:“客人……是你嗎?”
“你的傘掉了。”
視野晃動着,掠過巷角的垃圾桶還有髒污的地面。他探出了頭,看着那一雙皮鞋之上的……是灰黑色的牛仔褲。
随着視野的增加,越發能看見牛仔褲沒有一絲褶皺。這說明巷口裡的人是躺着的。
可什麼人,會在下雨天,平躺在被雨浸透的巷子裡?
兩人的心在同一個胸腔裡砰砰作響。男孩明白了什麼,連忙縮回身子,可手上的傘卻不小心掉了下去,一半落進巷子裡。
“不、不好意思……”
像是怕驚擾到什麼,男孩呐呐開口。他蹲下身子,極力去夠雨傘的傘柄。他夠住了,松了口氣,正當他要拿回來時,卻感覺一陣猛力将他拽了過去,他撲倒在地上,疼得想哭,擡起頭卻看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男人的身體竟被整整齊齊砍成兩半,一半平放在地面,一半靠放在牆角。因為沒有支撐,被放在牆角的上半身呈C字形佝偻起來,男孩仰起臉,正與那張臉對視。
“啊!!!”
他慌不擇路地爬起來,不知道碰到哪裡,那張臉竟壓了下來。滑膩的觸感觸碰到臉龐,人與屍體肌膚相切。
無聲的怔愣中,髒污的血液落到體表,蔓延進新鮮的傷口。
男孩将它扔出去,那冰冷柔軟的觸感讓趙昭頭皮發麻。
他往後退了幾步,卻不小心踩到下半身。感知到腳下那肉類柔軟的質感,男孩趕緊跳開,向巷口外跑去。
身上的傷口一直在隐隐作痛。當跑進旅館,看見女人的那刻,男孩堅持不住,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