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椿自認是個悲觀主義者,愛這種東西虛無缥缈,捉摸不透。兩個人相愛時能跨越山海隻為的見上一面,不愛時就連一個眼神的接觸都會覺得惡心至極。說到底,愛不過是苯基乙胺和多巴胺分泌的産物,而苯基怡胺的濃度最高峰也不過六個月到四年,因此人類本身就不是長情的動物。
“你又在想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身旁的男人忽然出聲,星野椿擡頭,看見松田陣平正低着頭看她。
星野椿:“我在想,東京的櫻花什麼時候最漂亮。”
“怎麼忽然想起這個?”松田陣平不解,但還是說道:“四月。”
“我有一個本子,上面寫了我想要抵達的地方。”冬天的風越吹越冷,吹得她眼眶泛紅,那片灑滿金光的湖泊不知何時泛起漣漪。“看來得把東京四月的櫻花寫上去。”
松田陣平不自然的動動放在大衣口袋中的手,想要将它落在女孩頭頂——他也确實這樣做了,隻是忽然感覺她似乎需要一點安慰:“我有一個朋友,也喜歡随身攜帶一個小本子,上面寫滿了他要做的事和去過的地方。你在傷心,是因為山上美子嗎?”
“的确有點遺憾,但也不至于傷心。”她語氣平靜:“畢竟我和這位山上小姐并不是很熟悉。話說回來,松田警官,你能幫我在醫院外的便利店帶一瓶檸檬茶來嗎?”
松田陣平:……
“你真是使喚我使喚上瘾了。”他啧了一聲,将懷裡的圍巾遞給星野椿:“圍着吧,風大。還有什麼需要我帶的?”
“嗯?可以的話能幫我再買一個火腿三明治嗎?謝謝松田警官!”
松田陣平皺眉:“你沒吃午飯?”
“啊——一覺醒來已經有點晚,就沒吃。”星野椿看着松田陣平離開的身影許久然後向着渡邊美紀走了過去。
住院部一樓大廳裡四位嫌疑人被分開詢問,渡邊美紀已經回答完警察的問題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斷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戒指看上去已經有點舊了,櫻花花蕊上的細小鑽石已經不再閃耀。
“Counter在八年前的富士山櫻花情侶對戒,意味着在在富士山下和櫻花樹下見證的愛情。這是一個小衆的牌子,正巧我也喜歡他們家的戒指。”星野椿摩挲着手機,坐在她身旁,将自己剛剛查到的消息說道:“渡邊小姐的審美真好。”
渡邊美紀的手一下子握緊了,她将右手放在左手之上,将其掩蓋。
星野椿:“渡邊小姐的這枚戒指,是山上小姐送你的吧。”
“你究竟想說什麼?”渡邊美紀一下子站了起來,動作之大引得周圍人都看了過來。她對着周圍安撫性的笑笑,又坐了回去狡辯:“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星野椿就這樣看着她,許久之後歎了口氣:“我是一個漫畫作者,曾經收到過無數份來自讀者的信件,那些密密麻麻的信件之中,有的向我傾訴着他們對于我筆下角色的喜愛,懇求我能給他們一個好的結局。有的向我傾訴,講述他們的痛苦,為什麼不能和相愛的人相守,為什麼他們會分别,為什麼對方會不再愛她,為什麼他們之間沒有一個好結局。”
渡邊美紀沒有說話。
松田陣平的身影出現在星野椿的目光中,她站起身來:“渡邊小姐,你覺得什麼才是好的結局呐?”
女人的眼眶發紅,仿佛下一秒眼淚便會奪眶而出。
“我的一位好友有一首很喜歡歌,其中有一句歌詞翻譯過來的話大緻意思是:忘れてください、私とあなたの恩讐。桜花が何回咲いたかを數えて、東京への旅はすでに一世の距離より遙かです。”*
“我并非勸告,也不是幹涉或者責問,隻是将這首歌分享給你。渡邊小姐,已經是一月中旬了,等到了四月,東京的櫻花又會綻放一輪。”
她感受到一股突然刺過來的目光,這目光凜然卻又轉瞬即逝,快到星野椿以為那隻是意外。她敏銳的擡起頭,卻隻看見男人轉過頭的背影,那身黑西裝在陽光下有些灼眼。
星野椿眯起眼眸,風間凪嗎?
她站起身子,朝着渡邊美紀點點頭,然後快步朝着松田陣平跑去。
檸檬茶和火腿三明治被特意加熱過,握在手心的溫熱也不知道是人的體溫還是被微波爐加熱之後的餘溫。
“謝謝松田警官。”星野椿吸了一口檸檬茶,火腿三明治的味道在舌尖綻放,一整個中午沒有進食的她此刻心情大好,彎彎眉眼朝松田陣平說道:“話說,松田警官幫了我這麼多次,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松田警官了。”
松田陣平買了幾瓶簡單的礦泉水,他的手指白皙修長帶着粗繭和不易察覺的細小疤痕,微微用力時骨節明顯仿佛展翅的蝴蝶勢要沖破皮囊的束縛。聞言他握着水瓶的手一頓,然後繼續送到嘴邊,随着喉結的滾動,薄唇也明顯的濕潤起來。
“嗯。”星野椿似乎聽見他在悶笑,但是一擡頭見他還是一副專心緻志喝水的模樣,然後不期然又再次和那雙眼眸對上,星野椿再次率先移開目光。
眼睛是這世上最浩瀚的海洋,因為世間萬物它都可以容納。卻又是最小的,因為很多時候,隻能裝下一個人的身影。
“松田。”
“?”
“叫我松田就行,不用叫我警官。”他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