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若嶺,骸骨如林。人頭發翙成氈片,人皮膚爛做泥塵。”*
“真個是屍山血海,果然腥臭難聞。”*
這是冬月楓離開遊輪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七天過去,活下來的隻有六個人。冬月楓扔掉手中血迹斑駁的匕首被黑衣人用擔架擡下遊輪送進了組織名下的醫院。七天的時間,前面三天是名為幸運兒的小遊戲,後面四天是大逃殺。冬月楓不知道自己看見過多少的人倒下,不知道自己的衣服上沾染了多少的鮮血,不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無辜之人的性命。
在醫院養了半年的傷,聽了半年的課。差不多痊愈那天她杵着拐棍來到組織在紐約的一個秘密據點,這裡同時也是一個實驗室。
空無一人的房間,刺眼的白色燈光,以及空蕩房間中央桌上擺放着的電腦。
冬月楓又聽見那道極其耳熟聲音,這一次隔着屏幕。
電腦屏幕中的男人被烏鴉的黑影迷糊,隻能看清他佝偻了身軀,仿佛變老了許多。他肩上那隻紅眼睛的烏鴉依舊沒變,直勾勾的盯着屏幕外的冬月楓。
“做得很好,我的乖孩子。”
在畫面出現的一瞬間,冬月楓當即拖着快要瘸了的左腿半跪于地,順服的低下頭,她半垂下眼眸,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就像兩年以前,琴酒和利口酒跪在烏鴉的面前。
屏幕中烏鴉啞的一聲大叫起來,嘔啞嘲哳,難聽至極。
“孩子回到我的身邊來。替我去看看他們吧,雪樹酒和西鳳酒已經等候你許久。”
于是時隔一年多的時間,冬月楓又回到了這一世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這座城市。春末的櫻花紛紛揚揚灑了滿街,冬月楓坐在車裡看着滿街飄落的櫻花,傍晚的夕陽染紅一條河水。
路過的金發少年歡快的向身邊的好友介紹他剛剛接到的一片完整的有着五瓣花瓣的櫻花。
冬月楓的目光掃過那頭在一群黑壓壓的腦袋中異常顯目的金色腦袋,沒有看見那個帶着吉他唱着生日歌的男人,想來應該是很早之前便回家去了。
前座的司機偏過頭請示:“小姐,要走嗎?”
冬月楓收回視線對着司機說道:“先去青森醫院吧。”
車子離開原地的最後幾秒,她不經意間望進一雙湛藍色的眼眸之中,像是被大雨沖刷過的晴空又像是一片溫柔的海。
這雙眼睛,有些眼熟啊。冬月楓下意識舉起手裡的膠卷相機,在車離開前的最後一秒,在眼睛的主人移開目光的最後一秒,落下一張照片。
如精靈般美好的少年穿着幹淨整潔的校服逆着光站在落英缤紛的樹下,哪怕隻漏出了半張臉也足夠令人遐想連篇。
冬月楓摸着手中的相機愣神許久。
車最終停在青森醫院門前,司機幫她打開車門然後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車,她握着一柄看上去十分精美的淺色圓木拐杖,慢慢的朝着醫院走去。
為了方便組織成員能夠及時就醫,組織在凡是組織有活動的地方都會準備醫院或者診所。這些醫院診所大部分都是私人企業,例如這一次冬月楓去的青森醫院。
去探望她的父母,組織的雪樹酒和西鳳酒。
穿着白大褂帶着銀色絲框眼鏡,眼下一團烏青的醫生領着她繞過門診樓朝着住院部走去,他推了推眼鏡:“看樣子你是剛從摩伊賴之号上下來,腿受傷了?”
冬月楓的目光刺了過去,上下打量一番。
“我不認為一個簡單的醫生會知道摩伊賴。”她左手壓在黑色風衣之下的槍上,隻要眼前的男人有絲毫的不對就會立即拔槍将其解決掉。
醫生笑了笑:“别誤會,我有代号:代基裡。是這家醫院的負責人同時也是你父親的同事。”
冬月楓嗯了一聲,手依舊放在腰側沒有放下。
代基裡掃了一眼:“我見過很多個從摩伊賴之号活下來的人,也曾經有一批活下來的被送到我這裡,那一批中有的因為身體的傷無法痊愈隻能淪為實驗體,有的因為心裡的傷也隻能淪為後勤組人員。你們這一批活下來了幾個?”
“你沒得到消息?”
“隻知道比以往的人要少,不知道具體數量。”代基裡下意識的扶鏡框:“所以你們這一批活下來了幾個?”
“六個。”
“是嗎,那确實比之前的少了一半。以前好歹還能活下來十幾個呐。”男人感慨似的說了一句。
“看樣子,你們這一批也遇上了殺胚。”
“你應該知道琴酒,她參加的那一批人也不是很多,有将近一半的人被她和利口酒聯手幹掉了。”
“組織當時傳言她是殺神轉世,隻是我是研究員,沒資格上不了那艘遊輪。”
“說起來,西鳳酒倒是登上過那艘船,隻可惜我和她關系一般。你知道你母親的代号嗎?她不怎麼待見我。我以前的确追求過她,但也不用這麼視我為洪水猛獸吧。”
冬月楓:“我母親喜歡安靜。”
代基裡摸着下巴:“是嗎?我挺安靜的啊。”
冬月楓:……
她還沒好完全的左腳一歪。
比起門診,住院部要清閑許多,路過的護士和醫生一一和他們打招呼。
“青森醫生下午好。”
青森醫院的青森,怪不得一路上都有人和他們打招呼。
電梯上到頂樓,空蕩的走廊隻聽得見他們的腳步聲。最後他們停留在一間病房前,透過門口的縫隙,依稀能看見互相依偎着睡過去的兩人。
比起記憶中的人,眼前的兩人瘦了許多,像是兩條瘦弱的小狗互相依偎着。不說的話誰能知道眼前的兩人謀劃着炸了組織一座實驗室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