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歲的孩子們坐不住,她就放着英文歌帶着他們跳舞,大多數學生們口中唱的都不是歌詞,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什麼。林挽歌就時不時的帶着唱兩句,學生們興奮了也會跟着學學。
她兩口袋的糖果,主要是帶着學生們的。唱了歌跳完舞,林挽歌就會提問他們還記得幾個單詞或者歌詞,回答上了就有獎勵。
課堂從始至終的活躍,就算是沒有回答上的同學也會被給予掌聲。
林挽歌下課到臨時辦公室就看到一群人死氣沉沉的,“昨天沒睡好嗎?”
“不是。”一人單手撐着頭,皺緊了眉頭,“我給他們上數學課,都沒幾個聽的。說話聲音就沒有斷過,怎麼說都不聽。”
另一個人跟着附和,“是啊,我們專門來給他們上課,多好的機會啊,明明他們老師也說要珍惜,怎麼是這個樣子?”
林挽歌坐在位上,似乎已經聽過很多次這樣的抱怨,習慣地安慰着,“他們年齡太小,成長環境也和我們不一樣,死闆的教學吸引不了他們。”
“其實他們不聽就不聽吧,說話的聲音為什麼不能小一點呢!”一人抱怨的聲音越來越大,“而且他們這麼小怎麼就開始說髒話了,家裡人都不管嘛!”
林挽歌不再開口。
不同成長環境的人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在文明井然有序環境長大的孩子不會明白幾輩子都生活在土地裡的人。
林挽歌環視一周,沒有看到江晚,打開手機看到對方今天一天都是滿滿當當的,在位置上放了幾個糖果就和帶隊老師說了自己需要出校的情況。
學校建立在層層疊疊的土地上,周遭幾乎沒什麼建築,隻有枯瘦連葉片都快掉光的老樹和零零星星的野花野草。
厚重貧瘠的土地上長不出端莊有禮的百合。
小小的野花也有獨特的美。
她彎腰摘了幾朵白色野菊,朝遠方的低矮房屋走去。
這裡的遠方一望無際,可除了田地還是土壤。已是近黃昏,上空沒有遮擋,世界仍舊明亮。
孩子們的遠方不會被遮擋,卻也沒有高樓大廈和長久不熄的燈光。
林挽歌又來到了這個殘破的房屋,和總是坐在門口的女人對視。
“陳阿姨,我是挽歌。還記得我嗎?”
那個拿着一根長樹棍激動地站了起來,嘴裡不斷張合卻發不出什麼聲音,隻能手舞足動地表達自己的情緒。
林挽歌和她一起朝屋裡走去,用不太熟練的手語交流着,“我昨天碰到小木了,她看起來胖了點。”
陳阿姨咧嘴笑着,放緩激動的心,手語慢慢地比劃着,“她跟我們一直說你,我就知道你這幾天要來,趕忙在外面等你。”
“我之前就說過不要等我了。”林挽歌比劃着,但也知道自己說了下回陳阿姨還是會在那裡坐着,“我今天就是來問問情況,不留下來吃晚飯。”
“那不行的。”陳阿姨搖着頭,手語更加激動了,“今的剛讓她爸殺了雞,現在都炖上了。”
“你們留着吃,我等會還要回去開會呢。”林挽歌編了些謊話糊弄過去,繼續問道:“每個月的錢都有到手上吧?”
陳阿姨剛想繼續勸,就被這個問題帶了過去,“一個月2000塊呢,加上一些補貼,一個月還有剩的。”
“那就好。”林挽歌終于放下心來。
“你啊,明年就不要再打錢過來了。”陳阿姨滿是心疼,看着不大不小的孩子為自己奔波勞累,“我們啊,有手有腳,活得了的。孩子也能繼續上學。”
“這些錢不僅是為了小木現在上學,還為了她将來上大學。我說過供到她18歲的。”林挽歌再次被那雙眼睛刺痛,“知道你們能幹活,這些錢就當是給小木的長大後的保障。”
“就當是為了孩子。”她手語的力度都大了不少。
陳阿姨被拿捏痛處,隻能歎氣,不自覺就紅了眼眶。
“我們啊,真的無以為報啊。”
“我等着小木成才,就是最好的回報了。”林挽歌将陳阿姨扶回房間,看了眼家裡的窗戶換了,角落還有幾個取暖器,頓時心安了不少。
離别之事,陳阿姨還是把炖的雞湯給林挽歌用保溫盒裝好讓她帶了回去,親自送了好久才肯停下腳步。
離别時黃昏已至,殘陽照着枯敗的老樹,影子長長的墜着,連着西沉的太陽。
林挽歌擡頭恰好看到了站在暮色中央的江晚,身後是擋不住的橙光,長發飄散被撒上了溫暖的金色。
她望向她,看着她靠近——久久不語。
林挽歌一時間以為江晚被消沉的暮色吞沒了,她的表情實在和周遭的蕭瑟太過契合。
“學姐。”她終于開口。
“嗯?”林挽歌帶着淡笑回應。
江晚背着光,太陽墜落得太快,吞沒了她的表情和飽含情緒的眼睛。
“有雞湯,要喝嗎?”林挽歌搖晃着保溫盒,不斷走進她。
江晚看着林挽歌走向她,太陽落下,而眼前人裹挾世界一切熊熊熱意。
她已經很久沒有回憶那些無望的過去了,近日那些記憶卻像是爬山虎占領她整個大腦——那抹笑,那把傘,和朦胧的紅藍交替。
眼前人太溫柔,亦如過去那樣。
她的身體不受控制上前,緊緊環抱住了她唯一的太陽。
“我很想你。”
她靠近她的耳畔,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