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
事情說完,二人都沉默了。
他們都打消了剛才的脾氣,好像因為坦白了一切,就能夠不再對對方抱有私人情緒。
紀輕行站起來去二樓。
他明白,現在需要給沈昕獨自消化的時間和空間。
“紀總,我這兩天可能要……離開一下。”沈昕突然叫住他。
紀輕行從樓梯上望下去,沈昕背對着他,看不到表情,聲音尚算平靜。
他隻是他名義上的丈夫,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他幫不了他,隻能順其自然。
紀輕行繼續上樓,也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行,你随意。”
沈昕整整一夜沒睡。
躲在卧室,抱膝縮坐在床頭,想了很多很多,從思緒混亂如麻到一點點理出線索,最終決定不給沈知易打電話确認,而是在清晨時出門,開車前往另一個城市容春。
他并不知道的是,那時紀輕行剛剛睡着。
沒錯,紀輕行也失眠了。
從前紀輕行失眠往往是因為工作,隻要工作上的問題想通了、解決了,就能順利睡去,但今夜的失眠毫無緣由,他按照舊經驗爬起來梳理工作,卻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反而越來越煩躁,無奈之下隻好躺回被窩打開手機,讀了一夜沉心的小說。
這是唯一一劑能讓他擺脫煩躁與壓力,進入純粹的精神世界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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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藏着事情,沈昕沒吃早飯,驅車前往容春的途中想辦法收集信息。
三個小時後,他到了容春郊區一處别墅小區外,觀察了一會兒,又去周圍轉了轉,确定了附近學校、醫院、商業區的位置,接着回到小區外,找個了不太顯眼的地方停好車,走進對面的咖啡廳。
坐在靠近門口,緊鄰落地窗的位置,進出方便,一眼就能遍覽小區大門處的情形。
他點了一杯咖啡、一份簡餐,強迫自己吃了幾口,隻覺得食之無味,冰美式的苦澀在舌間徘徊,漸漸令味覺麻木。
身體與意識也跟着麻木。
原以為可以一邊等待一邊用手機寫小說,現在才知道根本不行。
客觀上,他需要緊盯對面小區的動向,不便分神,主觀上,現在的他其實已經沒有“精神”可言。
隻是強撐罷了。
咖啡廳裡客人寥寥,服務生在吧台做事,輕緩的白噪音伴随了沈昕大半個下午。
黃昏臨近,融化了冰塊的美式咖啡見底,餐盤裡幾乎沒動的食物消退了色與香,一輛黑色SUV從對面街道遠處駛來,沈昕精神一聚,起身快步離開咖啡廳。
吧台後,服務生過來收拾餐盤,無意間扭頭,從落地窗望出去,正看見剛剛那位清瘦漂亮的客人張開雙臂,攔在一輛車前。
服務生頓時驚了,定神一看,還好還好,那輛車因為到了小區門口,速度不快,這時停了下來,車裡的人走出來,嘴上說着什麼,表情動作沒有絲毫憤怒,應該和那位客人認識。
服務生不再震驚,收回視線,繼續收拾桌面。
隔着挺遠,他隻能看出那不是交通糾紛,卻看不出車裡下來的人臉色已經相當難看。
意外,尴尬,以及預料到即将發生什麼,拼命遮掩也遮掩不住的……
恐懼。
“昕昕,你怎麼突、突然來這兒了?你不是……你爸爸他……”
“梁叔叔。”
沈昕打斷梁瑛的語無倫次。
他不帶任何情緒地上下打量梁瑛,臉色也是在長輩面前從來沒有過的冷漠。
梁瑛第一次從這個他一直看做小孩子的人身上感受到了壓力,不由地後退一步,下意識拉了拉身上穿的寬松針織外套。
欲蓋彌彰。
沈昕立刻盯住他的小腹,盯得他按在外套上的手微微發抖。
僵持中,車後座的門打開,一個小男孩兒走下來,拉住梁瑛的胳膊叫爸爸。
再平常不過的稱呼卻讓梁瑛一個激靈,他偏過頭,不敢再看沈昕。
沈昕也不再看他,轉而看那男孩兒,臉型五官分明非常熟悉。
“幾歲了?”沈昕攥着手指,壓抑着情緒。
小男孩兒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仰頭看梁瑛。
梁瑛隻好答道:“十歲。”
“十歲。”沈昕喃喃重複,“十年前……就是你和我爸結婚的那年,你們不是說……”
“爸爸,這是誰?”小男孩兒稚嫩清脆的聲音插話道。
梁瑛吸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面對這一切,說:“童童,這是你哥哥。”
“哦?”小男孩兒頓時又恍然大悟又驚奇,“原來我不僅有弟弟,還有哥哥!但我怎麼一直沒見過哥哥?哥哥以前在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