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言三——魔域新主謝枯蘭，赤眸似笑非笑看向珠映，“方才在小涼棧，不是已經迎接過了嗎？”

“……”珠映咬了咬牙，“不過是給那幫修士狗逢場作戲，若惹了魔主不快，珠映百死莫辭！還請魔主懲戒！”

“這樣呀……”謝枯蘭恍然大悟地一眨眼，再看向珠映的目光，幾乎稱得上慈祥了。

謝魔主慈祥地一搖扇子，對珠映道：“那你自戕吧。”

珠映：……。

他雖然知曉謝枯蘭瘋，卻沒想到對方瘋到一點情面也不給他留的地步。珠映捏緊了拳，整個身子都伏在地面，半晌才艱難開口：“您說笑了……”

“誰與你說笑？”謝枯蘭打斷了他，輕笑着道：“或者，你想我幫你？”

話已至此。

精心設計的血宴被破，不單半分修為未補，他甚至還在偷襲時被那該死的、不知何處冒出來的劍修重傷，眼下面對謝枯蘭，是連千分之一的勝算也無。

如此死局，珠映滿腹怨憤，終于撕破僞裝，面紗下數隻魔目一同怒瞪謝枯蘭，恨聲：“你這人皮假骨的雜種東西，也配執掌魔域？我呸！今日我雖死，十三城卻不亡，姓謝的，你休想……你！啊啊啊——！！！”

不甘的咒罵聲，盡數湮滅在凄厲尖叫中——“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裂響，謝枯蘭一腳踏碎珠映脊椎，貫穿他整個背腹！

嶺間霧氣之中，瞬間凝結難散的血色。

山呼的痛意席卷珠映整個身體，他目次欲裂趴在地上，魔氣潰散，像條被灑了鹽巴的蛞蝓，身軀劇烈而瘋狂的畸形扭曲，嘴唇哆嗦着，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枯蘭單腳踩穿珠映身軀，長靴盡數被腥臭魔血泡透了，他卻恍若未覺，微微俯下身，手掌張開，五指抓攏珠映腦袋，迫對方擡頭。

“其實我今日心情尚可，本來不想殺你了，”謝魔主說這話時，面上依舊盞着淺笑。

他揪着珠映的腦袋，歎息道：“可惜你長得看上去，很适合送給新認識的小朋友做賠禮。”

這話說得忒不是個東西，别說珠映了，旁邊魑影都聽的嘴角一抽抽。

珠映聞言，破抹布似的身子氣到驟然一彈——也可能是疼得。

謝枯蘭卻似終于喪失與他繼續交流的興味，修長手掌攥緊，指甲赫然尖利數寸，配合掌背鼓起青筋，看上去簡直像是某類魔物的爪子！他踩着珠映的背，小臂發力，用力一扯——

凄厲嚎叫聲中，珠映整隻頭顱都被他如豆腐似的輕易扯下！

腐黑魔血如噴泉，飛濺謝枯蘭半身，驟然浸濕地面。珠映殘軀最後在他腳下抽動倆下，就徹底不動了。

手刃珠映之後，謝枯蘭卻并未如往常一樣将殘肢丢在地面，而是提着那顆死不瞑很多目的醜腦袋，另一隻手探入腦袋中翻找起來。

珠映一死，涼月嶺間的霧氣驟散，日光終于映了進來，驅散幾分陰邪氣息……是不可能的。

此世間最大的陰邪之物站在荒地正中，垂眸從那血葫蘆似的腦殼裡面翻攪探尋，他半張臉都叫魔血濺的髒污不堪，甚至血珠順着睫毛滴落，倒像是反流入眸中，染紅了瞳仁。

而那雙血瞳中的神情，看上去還挺認真。

魑影在旁邊看的表情猙獰，直嘬牙花子。

他這一路跟着主上走南闖北，自認為已經對此類殘暴場面無感，然而看着對方将魔腦袋當成錢袋子那麼往外紅白糊糊的掏東西，還是忍不住一陣一陣犯惡心。

魑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終于還是沒忍住：“主上，您這是……？”

“嗯？”謝枯蘭似乎覺得他問了個蠢問題，輕描淡寫掠了他一眼——

一眼就看的魑影識相閉牢了嘴巴。

好奇心也許不會害死貓，但一定會害死魔。

“給小朋友找禮物……啊。”

忙忙碌碌半晌的謝師傅終于自那血肉堆裡翻出了要找的東西——一枚拇指大小的内丹。

因着其主人暴斃不久，玄色瑩潤的丹身外，還隐隐如脈搏般鼓動着紋路。

謝枯蘭兩指捏着内丹，對着光看了看，心滿意足道：“魑影，你說他會喜歡嗎？”

魑影：？

不是？把同族内丹挖出來送修士，這也太沒魔性了！

他眼睛一閉，誠摯回答：“主上用心良苦，若丁玉仙長知曉，定感動不已。”

如此閉眼說瞎話的吹捧，顯然令謝枯蘭滿意不已。他遂将珠映内丹收起，慢條斯理清理自己掌上血污。

丁玉？

謝枯蘭斂着眸，兀自想到。

丁玉之名是假，可這位小朋友舍身救他時的一劍，卻切切實實是歸渺塵的風格，絕做不得假。

更為有趣的一點是……

莫名的情緒在這喜怒無常的魔域之主血眸底一閃而逝，他看着自己指間新鮮熱乎的珠映内丹，蒼白陰郁的面容上，笑意并不入眼。

小朋友的裡外，都染足了那老鬼的味道。

真是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