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緊緊抓着由美的手,不願意放開,向她強調:“很危險。”
由美隻是一個普通人,和你一樣的普通人。
大名那裡或許正上演着忍者的戰鬥,也或許策劃這一切的幕後主使不願将這一切全交給忍者,要親身完成政變的最後一步。但無論如何——
那裡無疑是整個城町中最危險的地方。
你知道對由美來說,泉靜子很重要,無論是出于知遇之恩還是主仆之情或是其他什麼你不知道的東西,由美将泉靜子看得很重要。
但對你而言由美比泉靜子重要,政變這種東西古往今來都有,作為被針對一方的近臣,由美難得地處在一個微妙的位置。
不回去,即便泉靜子活下來了,由美也隻是在履行她被委派的任務。要是泉靜子死了,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做出反應——比如逃離。
由美将手覆在你的手上。
“聽我說,小雪,”火之國大名最為信重的女官一根一根地掰開你的手指,“我必須回去。這次來是我主動要求的,你明白嗎?”
你在由美的話中僵住。
是啊,這樣的任務,本不需要把由美派來,但為什麼來的是她?
就好像很多年前,你被關進奉行所,大名身邊的女官屈尊來牢房看你。
就好像很多年前,你們坐在井邊。雨後的石闆濕漉漉的,蝴蝶的翅膀在陽光下閃着細碎的磷光。女孩子問你在看什麼。
就好像很多年前,你們一人拿着一根樹枝,在沙地上寫寫畫畫。
你指着沙地上的字說這是“禦”字,代表着尊貴的事物,也代表着遠處山巒間那座隐約可見城堡中的主人。于是女孩子埋着頭跟着你寫這個字。
你寫“季子挂劍”,說遙遠的國度有位君子,與友人一見如故許諾贈劍,但歸途時友人已逝,季子便将劍挂在友人墓前離去。身邊的女孩子便跟着你寫“季子挂劍”。
後來你又寫“君臣相和”,由美也跟着你寫。
她跟着你學寫字,一邊聽着你講故事。
然後她問:“要是我被選中進了城堡,該做什麼呢?”
你說:“我不知道,我沒去過城堡,但是……要小心翼翼吧,不要太輕易地相信别人,這樣才能平安地活下來。”
由美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知道了什麼。
天知道由美到底知道了什麼。
你不知道她在城堡、她跟去風之國那些年究竟經曆了什麼。
但她沒有忘記你,哪怕是很多年的現在,她也總是想辦法幫你。
當然,她也總是選擇泉靜子。
你的手被她緩緩拉開。
她還在繼續說:“殿下知道我将你當作了家人,所以她同意了。”
過去那個在風之國兩人都沒在意的承諾,那個可能說出誓言的人早已後悔的諾言,依舊被履行了。
——你的家人也由我照顧。
“我知道很危險,”由美說道,她沖你彎了彎邊緣有些圓潤的眼,“但小雪,出于很多原因,我不能、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
“我是經緯町的負責人——在你離開以後,”她的聲音有些低,湊了過來,“幫幫我,我要帶那些人離開,這裡需要穩定。”
——你明白嗎?
——你忘記了嗎?
你如遭雷擊。
經緯町代表了什麼呢?
你、由美、還有許多素不相識或是隻有一面之緣的人投入積蓄,隻為了改變過去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人的命運的地方。
這裡是屬于泉靜子的私産,是她下令廢除花街後的産物。
是你走進後聽到的讀書聲,看見圍在阿琴媽媽身邊仿佛她孩子們的女生們。
盡管泉鏡子或者并不對這裡上心,畢竟這裡有的是人為她打理的産業。但不可否認的是,經緯町依賴着泉靜子存在。
大多數國家依舊沒有廢除花街,在渦之國主持過海運的你更是明白那些水手們對火之國取締花街有多抱怨。
看似後台強硬的經緯町實際上脆弱無比。
新上台的大名想要重造花街是個很簡單的事。
你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泉靜子要是真的死了,你們過去所做的,恐怕都會白費。
由美已經召集了她所帶來的忍者,開始安排下去,調了兩名忍者去控制町中的火勢。
你聽着她下令的聲音,回過神來。
由美說,幫幫她,穩定好館舍的局面。
實際上,是幫你自己。
由美的要求卡在一個恰到好處的。
維持館舍的秩序,是站在火之國的立場上考慮。因此不管是火之國的哪方,都對此喜聞樂見。
渦之國不會被卷入這場政變,也有足夠的理由和實力在館舍生亂時出手。
你深吸一口氣,去找了美月。
找人的路上,你看着沒有映照出你影子的走廊,心底忽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想法。
你變了。
似乎是壞的變化。
你無法判斷。
或許是這場變故導緻的。
或許是之前那場生死關頭的逃殺導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