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解釋一邊握住清水遙的手腕,拉着她離開。
清水遙順從地站起來,跟上他混入逃離的人群,不知道是誰在宅邸裡放了火,天空冒起滾滾黑煙。
她的懷裡還抱着喵之助。
水無月聰這時候終于注意起喵之助,問喵之助是怎麼回事。
“有人強迫我。喵之助去抓他,被甩出去了。”清水遙的語氣平靜到古怪。
水無月聰腳步一滞,沒有說話。
清水遙又說:“我殺了他。”
她又問:“水無月,我是不是做錯了?”
“不是你的錯。”他說,“這一切會過去的,别想了。”
“爸爸真的死了嗎?”
是的。
但水無月聰沒有回答。
清水遙似乎明白了,緘默不語。
喵之助的屍體太明顯,他把喵之助封印到卷軸裡,帶着清水遙離開都城。
到了河邊,他把卷軸交給清水遙。
清水遙接過卷軸,過了很久,才低着頭說:“喵之助是爸爸和媽媽在生日的時候送給我的。他和我說,白貓代表了祥瑞。”
“喵之助會保護我。”
清水遙的媽媽前兩年去世了,她的爸爸不久前也死了。
河邊生長着茂密的葦草,茸茸的一大片在風中飄搖。
清水遙的目光又轉向葦草,目不轉睛。
“你的頭發太顯眼了,需要剪掉。”水無月聰注意到清水遙目前的異常狀态,他略過一切和清水家、喵之助有關的話題,沉吟片刻後對清水遙說道。
清水遙的頭發和許多貴族少女一樣,長發柔順,養護得很好,走在哪裡都很紮眼。
“嗯,剪掉吧。”清水遙依舊盯着葦草。
于是水無月聰用苦無割掉了清水遙的長發,清水遙的頭發變得短而翹,之後他又給清水遙易了容。
他帶着清水遙,面對着今後未知的旅程逐漸升起了一種陌生感。
離開族兄時的一腔熱血逐漸冷卻下來。如果不做忍者,他該做什麼?他從小就是忍者。
但他并不驚慌。
他們搭了艘船過岸,船上還有兩個乘客。
清水遙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對面的一個乘客戴着頂竹編的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察覺到那個人似乎一直在打量他和清水,這讓他忍者的危機感一直在示警。
但一路平安無事。
“離開水之國就安全了,你想去哪裡?”水無月聰問清水。
清水遙一路上安靜得讓他害怕,她總是專注地盯着一件事物發呆。有時候是天上的雲,有時候是路邊的花,有時候是河裡的水。
他問她的時候,她會回答,但是其他人和她說話時,她就像沒有聽到一樣,一直在出神。
“都可以。”清水遙盯着河裡遊過的一隻野鴨子回答。
“你以前說,想種很多麥子……”水無月聰回憶道,“火之國和雷之國都很适合,你更喜歡哪一個?”
“……”清水遙平靜的眸光終于動了動,良久,她說,“近一點。”
離水之國近一點。
離她的家鄉近一點。
離她的父母近一點。
“好。”
“和喵之助一起。”
“好。到火之國後,我們把喵之助埋在房子邊,它會一隻守着你。”
以普通人的身份從水之國離開是一件困難的事。
他費了不少工夫才辦好手續,但他們出發的前一天,兩個人攔在了他們去往港口的路上。
水無月聰認出來,其中一個是當日與他們一起渡河的乘客。
——日向家的人。
那日他察覺到水無月聰身上有些詭異的查克拉,懷疑他是水無月一族的人,并在後來的跟蹤中确認了這一點。
水無月聰作為脫離忍族落單的血繼限界繼承者,捕獲他有着極大的意義。
明面上是二對二,冰遁對白眼和柔拳,看似勢均力敵,但清水遙隻是普通人,實際上是一對二。
他落在下風,解決完一個敵人時已經受了重傷,而清水遙也被日向涉控制住。
清水遙的異常沒有瞞過日向涉。
他問着神遊天外的清水遙:“你在看什麼?”
清水遙看着地上的雜草:“草。”
日向涉不解地問她看草幹什麼,水無月聰靠在不遠處的樹邊,抑制住嘴裡不斷湧出的血,握着千本:“她一直是這樣的,隻是個普通人。放了她,我跟你走。”
反正他也已經重傷了,遲早會敗。而活口的價值比死人高。
清水遙這時卻轉頭看向了水無月聰,回答了日向涉的問題:“草很好,哪裡都可以生長,可以活。”
“如果我也是草就好了。”
“喵之助可以不用死。”
“可以一起生活。”
“謝謝。”
水無月聰聽着對方看似前言不搭後語的話,突然感到了一陣驚慌。
清水遙是一個普通人,普通到日向涉完全不放在眼裡的普通人。
清水遙也曾是貴族,她的父母給予她的寵愛讓她得到了許多東西。
水無月聰不知道清水遙手上的起爆符是從哪裡來的,她又是用什麼方法引爆的。
日向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晚了,而爆炸的威力又比普通的起爆符大。
即使他在察覺到起爆符已經被引爆時迅速扔掉清水遙逃離,仍被爆炸波及,委頓地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清水遙什麼都沒剩下。
喵之助的卷軸一直在清水遙那裡,她永遠和喵之助在一起了。
他想救清水,卻被清水所救。或許忍者就不應該擅自脫離忍族。
水無月聰帶走了一抔土。
港口的船隻已經起航。他買了艘小船,倒進船艙,放開繩索後任由傷口崩裂,在海上漂流。
他回想清水遙死前的話,回想他們小時候說過的“理想”,回想族兄教導他忍者要摒棄一切的感情。
有時候他想做個普通人真是痛苦,有時候他又想做個忍者更痛苦。擯棄感情和任由感情生長都讓人痛苦,忍者為什麼不能是天生就沒有感情的兵器呢?
那些做個商人、做個工匠、做個廚師的想法不知道飛去了哪裡,或許在那場爆炸中和清水遙一起逝去了。
忍者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有這些不着邊際的想法。
幹脆讓忍者水無月聰葬身大海吧,這樣就不用苦惱了。
失去意識前,他這樣想着。
而再睜開眼時,他被外出遊玩的火之國貴族撈上了船。
“你是忍者吧?”對方這麼說着,無視了他否認自己是忍者的話語,“我救了你一命。”
又是忍者。
他當然看得出來,對方正因自己撿了個否認忍族和忍者的落單忍者沾沾自喜。
挾恩圖報,得到一個忍者的賣命,多劃算。
他不想做忍者,想像清水遙想的那樣,做個普通人。
“啊,随便吧。”他回答對方。
“你叫什麼名字?”泉賴實又問。
他猶豫了片刻,然後道:“清水聰。”
貴族的眼中劃過一絲失望,這并不是當世出名忍族的姓。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一個籍籍無名、背後沒有忍族支撐的忍者,會是一把多好用而又隐蔽的刀。
隻要不需要了,随時可以扔掉,不用擔心他背後的忍族,旁人想要調查也無從查起。
“我可以幫你在火之國做一個普通人,但必要時你要來幫我。”泉賴實這麼說道。
清水聰靜靜看着他。
“好。”
最終他還是無法擺脫命運,擺脫忍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