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提示】
【歡迎進入終極副本】
【副本名稱:殘識之門】
【系統結構已瓦解 87.2%】
【副本世界邏輯将于該輪試煉後完全停止更新】
【玩家可選擇:“終結”或“共存”】
【提示:共存失敗率高達99.99%】
【警告:此次選擇不可逆轉】
這是一個沒有入口的副本。
他們沒有“出現”在副本中,而是醒來。
像是從漫長昏迷中蘇醒,在斷裂記憶與身份殘片之間緩慢浮出水面。
顧清塵睜開眼時,世界是白的。
不是死寂,而是空。
像一場被清空了叙述的夢境。
而他就躺在這空白中央。
沒有編号,沒有系統提示,沒有腳步聲。
沒有蕭景焱。
**
他坐起身,低頭看自己掌心——那裡原本刻着的權限編碼已經消失,皮膚幹淨如初,連他自己都無法再确定,自己是否“存在”。
他走了很久。
沒有盡頭,沒有方向。
直到遠方浮現出一道門。
它沒有實體,像是光影折射出的一個“輪廓”。
門上寫着四個字:
【僅餘其一】
他望着那行字,沉默了很久。
**
與此同時,蕭景焱從黑暗中醒來。
不是白,而是黑。
空間如深井一般向内塌陷,像是他所記憶中的一切都正在被抽空,留下荒蕪。
他站起身,摸到自己胸口佩戴着的編号銘牌,赫然是:
【G·C·SHEN】
系統不再分配身份,而是将顧清塵寫在他身上。
他仿佛成了那個人的延伸。
他站在空無的空間盡頭,也看到了一道門。
門上有字。
【終止即生】
兩扇門,不在同一個世界。
——他們必須彼此尋找,在系統完全崩潰前,找到對方的“門”。
并同時跨越。
否則,副本将隻承認一個人“存在”。
——另一個人,将被視作副本殘餘人格,徹底清除。
**
顧清塵走過第一個門後,眼前浮現一片錯落的“記憶沉積帶”。
那裡是他曾經被蕭景焱拉住手腕的瞬間,是他在電梯裡對這個人露出第一個譏諷式笑容,是他在第七次通關時,在倒計時結束前留下“等我一次”的口型。
他幾乎忘了自己說過這些話。
原來他曾那麼努力地,被另一個人“記住”。
但這份記憶……如今隻能保留一個。
系統彈出終極提示:
【你是否願意交出全部“被記住”的痕迹,以換取對方的完整存在?】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低頭看着系統給予的按鈕。
思考良久。
——沒有按下。
不是不願。
是他在等。
他想知道,另一個人,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如果他們同時願意放棄,那這世界該怎麼判定誰值得“存在”?
**
蕭景焱此刻站在一個緩慢塌陷的鏡廳之中。
鏡中映出不同時間的顧清塵——
困在權限崩潰區渾身是血地向他走來的、
在庭院盡頭失聲落淚卻不願讓他看見的、
還有那個副本第一輪,在電梯裡突然靠近他的顧清塵。
系統提示:
【請确認:是否願意清除該人格,為其保留獨立副本主權?】
【一旦确認,你将不再擁有關于“顧清塵”的記憶】
【但他會完整留下】
他沉默了很久。
他沉默了很久。
鏡廳開始崩塌,虛像中的顧清塵一個個消散,隻剩那最後一面鏡子。
那是真實的他。
不再說話,不再靠近,隻是站在遠處,安靜地看着他。
像是早已知道他會選什麼。
【你将失去關于“顧清塵”的全部記憶】
蕭景焱沒有猶豫太久。
他擡手,摁下了确認。
瞬間,系統内核劇烈震動,警報聲在四面炸響,鏡面全部炸裂,系統結構的最後一根骨架也随之倒塌。
他站在碎鏡中央,低頭看自己的手。
指節微微發抖。
他開始遺忘。
從最外層的副本編号開始——
【劇目回環】、【無聲庭院】、【命名之獄】……
再到那張臉,那雙眼,那個在千次死局中靠在他身邊的人。
一切都在被剝離。
他甚至不記得,他要等誰。
他隻是覺得胸口有一點空,像是忘了帶傘的雨夜,又像是門口永遠沒有鑰匙的家。
直到最後一個回音響起:
“你要我在你身邊。”
“我就在你身邊。”
他怔住。
可他不知道,是誰說的。
**
另一邊,顧清塵始終沒有摁下那個按鈕。
他站在沉積帶盡頭,看着那些屬于自己的片段一點點剝落,看着系統界面開始倒計時:
【檢測到對方已完成“轉移”】
【是否摁下确認,完成副本選擇?】
他沒有動。
他想再等一等。
他想知道蕭景焱會不會……不按下。
可是系統提示已經在不斷壓迫。
倒計時隻剩最後一分鐘。
他閉上眼,最後一次看向那片光影中浮現的身影。
那個男人站在雨中,冷漠又警覺,目光帶着一絲無法隐藏的鋒銳。
可他永遠隻會在最後一刻伸手拉住他。
顧清塵笑了。
笑得幾乎有些難過。
“你果然比我狠心。”
他摁下了【拒絕】。
一秒後,系統發出不穩定蜂鳴,像是喉嚨深處被撕開的低語:
【抉擇沖突】
【對方已完成“記憶轉移”】
【你已執行“終止傳遞”】
【系統識别失敗】
【副本将進入模糊分裂狀态】
整個沉積帶開始震動。
光帶扭曲,時間殘渣化作細碎鋒刃,在顧清塵周身盤旋。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些剝離自蕭景焱記憶的碎片,正被反向投射回來。
碎片不再有意義——它們隻是“沒人認得的片段”。
曾經他和那人一同奔逃,一同墜落,一同在副本最深的血腥地帶抵住刀鋒互換半條命,如今卻隻能任這些細節在系統廢墟中旋轉,像一場永遠無人記得的雪。
顧清塵一動未動。
他低頭望着自己手心,一點血色正沿着掌紋滲出來,是數據過載造成的指骨溢損。
系統問他是否願意回收對方遺留的人格數據。
他沒說話。
他閉上眼,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
因為他知道。
一旦接收這些碎片,那些曾被選中、被愛着的瞬間,便會在他身體裡失去原主,變成他的夢。
他不願。
他甯願,永遠記得一個已經忘了他的人。
**
【系統提示】
【模糊同步即将終止】
【副本将在最後一節點重新分配結構歸屬】
【即将抹除全部行為邏輯殘渣】
【請選擇:退出 or 留存】
【留存将以“副本背景碎片體”形式存在,永不重組】
他看見那個選項時忽然笑了。
聲音輕到連系統都未必記錄得清。
——他終于知道,副本為什麼給他最後一次選擇。
它不是在懲罰。
它是在問他:
你還想不想,繼續當他記不起來的人?
哪怕是以廢墟的形式。
**
【确認·留存】
指尖落下那一刻,副本世界崩潰。
**
蕭景焱在光散盡的廢場中醒來。
他穿着一件舊制服,站在副本曾經最初構造的碎片上。
世界安靜,風不再有方向。
他低頭,看見掌心一枚殘破的耳釘——鑲着紅寶石,裹着血。
他不記得它的來曆,也不記得是誰的。
但他的第一反應是握緊。
像是怕它碎,又怕它跑。
他轉身,四處尋找什麼。
卻什麼都沒有。
沒有編号,沒有人,沒有副本主軸,也沒有……那個從不回頭卻永遠走在他身邊的人。
他記不起來。
但他心裡空了一處。
像每一個瞬間都少了一隻手。
像每一個出口都少了一道聲音。
他往前走,穿過高塔的碎影,穿過劇院的瓦礫,走進一個從未記錄的空間。
那裡有一個灰色的平台,靜靜矗立,平台上立着一塊石碑,碑面上沒有名字,隻有一道刻痕:
「在所有被記住的名字消失之後,我願意成為那個你無意間夢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