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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黎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提着鞋,來到賓館。
前台的大爺正在門口練八段錦,旁邊的收音機播放着新聞。
顧清黎走進來的時候,他客氣地道了聲“來了啊”,沒指望這帥小夥能回應。
也打過幾天的照面了,這小夥子惜字如金,還不愛和人對視,總是悶頭走自己的路。倒是另一個看着更有活力,除了總是半夜前天打電話問有沒有什麼洗鞋機按摩椅之類的奇怪要求。
破天荒的,顧清黎竟然沖他點了下頭,算作招呼,似乎心情好像不錯。
大爺古怪地撇撇嘴,收音機裡播報着本地新聞:
“經濟快訊,度尚集團濱城科技分公司,于日前落地完畢,坐落在優美的濱江湖邊,将于9月2日進行挂牌儀式。屆時,度尚集團總經理杜憲舟将會親臨現場進行剪彩……”
顧清黎的腳步頓了頓,走進賓館。
大爺歇會兒擦了擦汗,卻見顧清黎又折身回來了,将裝鞋的袋子微舉:“麻煩在您這放一下。”
“擱在桌上就行。”大爺瞅了眼,仰頭喝水。
将袋子放置在前台閑置桌的角落,杜清黎默默看注視了會兒,自嘲地勾了下唇角,轉身上樓。
“叮咚——”
邱天似一直在等着,很快便拉開門,雙目明亮有神地瞅着他手裡的早餐盒。
顧清黎掃了他下巴一眼,上面有一筆水性筆的黑色墨水。
邱天殷勤接過早餐,拿出手機想要留下一張照片作紀念。
結果看到包裝盒上有店家logo,頓時洩了氣。
今天怎麼不是顧清黎自己做的了。
顧清黎朝裡走,無意中瞥見卧室的桌子上,堆放了不少紙張。
來之前,邱天許是在畫畫。
邱天幫他把面蓋揭開,“你也快來吃吧,一會兒面要坨了。”
自個兒迫不及待地吸溜了一口。
顧清黎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展開筷子。
茶幾上,邱天的手機屏幕忽地亮起,是系統發送了一則推送:
“本市氣象台預測,未來一周天氣轉晴,特告知廣大市民,輪渡已全線恢複通行……”
“咳、咳咳。”邱天拼命咳嗽起來,假裝找水,碰到手機,把手機反扣在桌上。
邊咳邊偷瞄顧清黎,隻見顧清黎一直在埋頭認真吃飯,手長的他從茶幾上輕松夠到一瓶礦泉水,把瓶口擰松了點,放到他手邊,随後繼續拿起筷子。
這應該是,沒注意到新聞吧?
三天之期到了。
邱天打算,隻要顧清黎不提,他也不提,許是就這麼忘了,再磨一磨顧清黎,說不定就不會趕他走了。
心裡拼命打着如意算盤,嘴裡的面都不香了。
忽地,顧清黎的褲子口袋傳來手機沒電的提示音。
邱天一直心虛着,主動沒話找話:“我房間裡有充電寶!”
顧清黎聞言起身,進了卧室。
邱天見他似乎沒什麼異樣,遂放下心,繼續吸溜面條。
可是好一會兒,顧清黎都沒有出來。
邱天撇撇嘴,高聲說道:“就在桌上啊,靠近台燈的地方,還沒找到啊?”
伸長了脖子,發現顧清黎站在桌邊,一動不動。
笨死了,充電寶在那麼明顯的地方擺着,邱天心裡吐槽着,起身過去幫忙。
走近了,才發現顧清黎的視線落在桌上的紙張上。
邱天咯噔一下:糟了——
桌上是他忙活了一夜,剛剛出去打印好的轉學通知書等文件材料。
原本還想一切塵埃落定了後,給顧清黎一個驚喜來着,如今既然被發現了,隻好提前讓他開心開心了。
顧清黎指了下桌面的紙張,問他:“什麼意思?”
邱天擺了擺手好似沒什麼大不了似的:“就字面意思呗,我決定留在濱城讀書了。”
見顧清黎沒有說話,邱天偷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太激動了……”
顧清黎掙開他的手,一生不吭地走到了窗台邊,從煙盒裡拿出了一支煙。
瞥到邱天桌上的藥盒,他隻是把煙拿在手裡,沒有點燃。
這似乎不是一個感動加激動之人該有的反應。
邱天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心裡打鼓:
“怎麼了?”
剛才不還好好的?
顧清黎倚在窗台邊,背對着陽光,神色不明,周遭透着壓抑氣息。
邱天也漸漸收起了笑臉:“你不願意和我回帝都,那我就來濱城,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嗎?”
顧清黎低下頭,沒有情緒地笑了笑。
“你不要有負擔,”邱天走近一步,“我都想好了……”
顧清黎聲線冷硬地打斷他:“你胡鬧前,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邱天的腳定在原地。
他不理解,顧清黎在這形單影隻,多一個人陪他,他能有什麼意見。
直覺顧清黎接下來會說很不好聽的話,他不想聽了。
忙假裝清理桌面上的東西,扯開話題:
“你不是要充電寶嗎?在這……”
顧清黎顯然不給他逃避的機會,說的每一個字像刀一樣在淩遲:
“當初,家裡的那些變故,我确實有所隐瞞。”顧清黎的半張臉都隐在帽檐下,停頓了會兒,再道:
“但我最後和你說的那些,都是真話。”
邱天的臉色驟然發白。
***
一年前,杜家别墅。
緊鎖的雕花大門終于打開,蹲在地上好久的邱天,像摁開了開關,立刻站起來,重新注入活力。
天氣很熱,邱天的鼻尖出了很多細汗,兩頰也被曬出了紅暈。
杜清黎從裡面走了出來,但并不走近,疏離地站在那。
許久沒見到杜清黎,邱天臉上不由自主地揚起笑容,緊接着,又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月前,邱天和畫室的同學一起,參加了五台山的寫真訓練營,需要離開帝都半個月。
可剛去山上沒兩天,杜清黎突然就不回他消息了。
他訓練營結束回來,連忙去學校裡找到杜清黎,質問他怎麼回事。
杜清黎說自己去國外處理了點事,太忙沒什麼時間看手機。
邱天心裡有些不樂意,有什麼事忙到連回句消息的時間都沒有?但統共也沒幾天,顧清黎确實眉眼有些憔悴,許是忙累的。
他便沒有再深究,而是向杜清黎伸出手。
結果,杜清黎問他要什麼?
邱天瞬間脾氣就上來了。
杜清黎常常跟随着爺爺出國或者去外地談生意,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會給邱天帶具有當地特色的冰箱貼。
邱天的冰箱上塞得滿滿都是杜清黎送的冰箱貼,都快貼不下了。
他以為,這已經是他和杜清黎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結果杜清黎忘得一幹二淨。
邱天很少在杜清黎這裡受到如此的怠慢,氣得把書本砸到他的身上,嘴裡嚷着“再跟你說話,我跟你一個品種!”
本以為杜清黎很快就會來哄自己,結果半個月過去了,眼看着就要到杜清黎的生日了,對方卻沒有一點消息。
二人在一起玩這麼久,邱天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越等越慌。
于是在杜清黎生日的今天,他親自來到杜家找他。
杜清黎素來好說話,過往隻要他做錯事微微低下頭,杜清黎就會原諒他。
管家剛才出來說過,杜清黎不在家。
邱天一點沒信,他明明看到杜清黎的常用車就停在草坪上。
這一等,就等了一上午,現在可算把杜清黎等出來了。
杜清黎心情似乎不佳,眼睑下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