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懷靈根之人死了,骨肉和天道,透體含道香。
季泠之嗅着她師父的香氣,輕輕說道:
“師父,你好香。”
是師父常常凝冰的水的味道,是清冽的冰雪味道,她低歎道:
“我好想親你啊,你會怪我嗎?”
怪就怪吧。你倒是怪我啊。
還未觸碰到,季泠之就恍然放開,支好了她師父的身體,焦急道:
“師父别生氣,我錯了,對不起,我不做了。”
季泠之看着這一應周全的棺椁,突然好生氣。是誰放的,是誰弄的這麼齊全。這麼想讓她的師父躺在這裡嗎。心中憑空生出了好多戾氣,想毀了這裡。
她的師父,明明不應該屬于這裡的。
突然,她看見棺椁裡躺着的一個玉牌。
“季”。
這個是師父手刻的,是當初季泠之鬧着說你都沒有給我做過玉牌,她便鬧着,便在她師父身邊打着轉的去催她師父做這個玉牌。容雪姬自然應了,隻是季泠之時常上手一起磋磨,恨不得親手替她師父做了。
可是等到容雪姬做完了,卻又不送給她,容雪姬輕聲道:
“上有太多情意,暫且不送你。”
季泠之可聽不得這個,鬧道:
“你不愛我了嗎?”
她師父沒有回答,隻是将她抱進了裡屋。
直到現在,季泠之才發現,原來這個沒有送出去的玉牌是藏在書房,同那世間八珍牌躺在一起。
季泠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棺椁,是她自己布置的。
她意識到這個事實,腿一軟,險些抱不住懷中的女人,慌忙間胡亂用力,讓腳下失了力氣,一下子跪在了墓坑前。
憤怒的臉被失神取代,她又一次接受了她師父同她生死兩隔的事實。
好一會,季泠之才抱着她的師父的身體站了起來。
她站在大坑裡面的棺椁外,她将她師父的身體放入了棺椁裡。
季泠之眼淚又止不住了,她伏在棺椁上放聲的大哭。
她凝視着躺着的女人的臉,她師父自然是沒有表情的。
竟然是同以往一般,面無表情。
她腦中感到陣陣眩暈,鬼使神差一般翻進了棺椁,擁住了她師父的身體,和她師父稍稍擠在了這個不小但也不大的棺椁中。
除了沒有溫度,竟然好似如初。就這樣的季泠之同她師父側躺着,她内心竟然又鎮定下來,心境一點點的平和。
一點點的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靈力罩子上已經覆了薄薄一層雪。季泠之看着旁邊這個閉着雙眼的女人,心中無聲響起了一聲冷喝:
“荒唐。”
季泠之回想起之前的做了何事,她心中密密麻麻一陣痛意,卻再也不像失了一塊心那般流淚了。
已經失去了。
季泠之站起來,将她師父的身體好好的規整了一番,輕輕的合上削好的蓋子,遮住了她師父的臉。
現在,季泠之的整個世界清靜了。或者說,她的世界從此空無一物。
季泠之重新站在了墓坑前。她師父未曾教過她如何勾引道痕,倒不是吝啬,而是說不出來,玄玄妙,不足道。
覆雪令是容雪姬用自己的靈機重塑後,直接連通冰雪道做成的寶具,除了容雪姬在時磅礴的靈力供養以外,容雪姬不在時,整個世界的冰雪道也向這個玉牌俯首稱臣。
所以當季泠之有了足夠的修為後,再把念頭沉入覆雪令時,以前靈力未夠,不能支撐的地方統統向她敞開來。她不知道怎麼溝通其他司道,也不知道去哪裡和其他厲害的仙人打交道。
但季泠之知道,隻要天下靈力紊亂,那便一定會有足夠強的人過來查看。
季泠之這次用覆雪令察覺到很大的不同,如果說當年她拿着覆雪令,是隻能讓一隻戰無不勝的軍隊橫沖直撞,那麼現在便能讓一隻天下無敵的軍隊在她手裡如臂使指。
盡管她還未曾司道,但唯一一個連通了冰雪道的覆雪令在一個靈盈境界的手中,那便和冰雪司道無甚差别。靈力瘋狂運轉,整個世界開始向冰雪道稱臣。
季泠之素手點向了棺椁,天地造化,世界冰雪道的本質,冰與雪本身,在此凝結,将整個棺椁冰凍住。
不是寒冷的冰,不是靈力凝結成的冰,不是天地生成的冰。而是冰雪道,而是天道,而是冰這個概念的具化。
季泠之再掐訣,兩側的土被冰雪推着掩了棺椁,一直到形成了小小一個土包。靈力罩子消散,層雪落下,灑在她的身上,灑在墓上。她帶了好些起小白花,一株株的将根埋在了周遭。
做完了這些,她輕輕凝望着這座小小的墳。
良久,她才出聲道:
“師父,你先睡在這裡。”
最後灑了一潑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