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要講凡人的年歲,稱作壽數,這般比較下,顯得仙人多麼神秘。
修仙要講凡人的錢财,稱作靈石,這般比較下,顯得仙人多麼淡泊。
結果到最後,修仙還要講凡人的恩怨。
仙人管這個叫緣分,叫善緣,叫惡緣。
仙凡有别嗎?區别在哪裡?不都是一樣的荒謬。
明明就是一個東西,怎麼還有兩個叫法。
明明都是人,怎麼憑空低人萬萬等。
偌大李國的相府上下死得清白,到頭來那個國君還得出面謝謝殺人的仙人,感激為國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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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宗,山門。
"你為何月餘就回來了?"
守山老者疑惑道:
“雪姬?你未歸家?”
容雪姬隻是咬着牙沉默,那老者見狀歎了一口氣道:
“一心求道許是好事,可無情無義,一定不是好事。”
容雪姬擡頭,眼睛裡全是血絲。
那老者微微怔了一下,有些難為道:
“孩子,你可以去找媽媽,你還有媽媽可以去找的。”
容雪姬聽到這話語,再也忍不住了,她沙啞着聲音道:
“蕭老,我沒有家了。我容家上下二十三口人,并上幫傭長短工四十五人,全死了。”
那蕭老愣道:
“這怎麼敢,你去找你師傅。”
說完蕭老懊悔道:
“也對,沒人是你師傅。”
容雪姬那幹啞的嗓子沙沙的道:
“蕭老,我不知道他們是誰。”
“蕭老,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
像是冰裂般的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吱卡吱卡”的斷開,難聽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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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宗,天雲峰,正殿。
一個青年男子微微搖頭道:
“我并非不願收你為徒,讓你入我山門,便是如此。
拿我内門弟子牌,可以少些閑話。”
那青年用水流托舉了一個青玉令牌,落在了正殿中跪着的容雪姬跟前。
“去吧,如果别峰不要你,可以來此當外圍弟子。聽聞你以前有小相美名,他日若成一宗之主,少造殺孽。”
劍雲峰,正殿。
容雪姬拜見,正要三叩九拜,一個身着流雲白袍服的女子仗劍踱步道:
“去别處。殺意太重,骨氣太弱,持劍不穩。”
齊雲峰,正殿。
白須老者把容雪姬托了起來,惋惜道:
“我看你性情堅定,又遭逢大變,是一個吃苦的苗子。
我們煉器啊,吃得多的就是苦。
隻是小友,你來我處,是學不了殺人技的。”
杏雲峰,正殿。
這裡到處都是軟塌、墊子,容雪姬又不好跪在這上面,又不能故意避開這些物什,她一時間不知道在哪裡求了。
容雪姬退出大殿,在山門處跪着了。
然後急急忙忙的跑來一個綠袍女人,氣不過來道:
“嘿,骨頭是軟的是吧,非要跪。”
容雪姬隻是搖搖頭,沒做解釋。
“你這小娃,學過什麼醫術,懂些什麼醫理。”
容雪姬答道:
“未曾。”
那女人“诶”了一聲,道:
“這不就是嘛,你幹嘛跪。
雪姬,去行雲峰,那一峰适合你。”
行雲峰,正殿。
嗚嗚泱泱一應人,為首那位中年男子道:
“入不入我峰,都沒甚區别,此峰大多都是轉投過來的。
你沒有家族依靠,帶不來利益。這峰不缺你一個算賬的。
倒是以後起勢了,可以來投。”
陣雲峰,正殿。
那老者看着殿中的容雪姬,輕輕歎息道:
“雪姬,你也跟着學了五年,這數算,不會就是不會。
我可是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了,可是,你們就沒幾個會的。”
流雲峰,正殿。
那鋼髯大漢喝問道:
“你親手殺過人嗎?”
一旁紅袍的美婦人溫婉問道:
“你處刑過多少人?”
容雪姬想起來歸家途中放走的兩個凡人,想要大聲的說自己可以,不料那大漢猛然道:
“頂點不過靈有境,收來何用?”
那美婦用扇子點了點大漢的手,溫聲道:
“小妹妹,還是多借助外物吧。”
不甘心。
她恨不得現在就知道誰是仇人,恨不得現在就全殺光。
要親手殺光。
容雪姬痛苦的閉上了眼,這樣看起來好像隻有流雲峰符合她的想法。可流雲峰是宗門的戰鬥部門,裡面全是一等一的資質和有着極高的戰鬥覺悟,自己是斷斷沒有的。
這些峰主願意來接見,一則是因為天雲峰遞了話,二則自己的資質實在可人,三則才是自己有着天大的委屈。
僅此而已,并非有什麼非要收她入門的理由。
這幾座峰裡面,隻有行雲峰裡面的蠅營狗苟和天雲峰的規劃調度适合她,适合她這種一身"山下"俗人。
暗自下了決心,決定去試上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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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雪姬跪在地上,對着上首的人恭敬道:
“峰主,你讓我試上一試,所謂的戰鬥才情,不也是戰鬥過才有嗎?”
上首的女人煩道:
“小娃,你。”
話還沒說完,隻聽“咚”一聲。
容雪姬擡起頭,看見一個鋼髯大漢站在她面前,猛然大喝道:
“你這般年紀沒有戰鬥過,自然是一點戰鬥才情都沒有啊!!!”
容雪姬勉強着自己的身體,一瞬不讓的盯着雄壯的男人看,不管自己嘴角已然溢出了絲絲鮮血。
那女人微微搖頭,道:
“小娃,厮殺可不是忍耐就好了。”
那鋼髯大漢接話,大吼道:
“要殺人啊!是要殺人!你會殺人嗎?”
容雪姬跟着大吼道:
"我不會殺人,所以我才一定要來流雲峰學怎麼殺人,我想殺人,我想把他們全殺了!"
聲音在很多天以前就已經嘶啞,現在咆哮起來,竟然有了一點點野獸一般的粗糙。
鋼髯大漢微微點頭,大聲呵斥道:
“光說不做誰都會,你現在吼這麼兇,之前幹嘛去了。
你就是廢物!”
容雪姬大吼道:
“是,峰主,我就是廢物,我就是什麼都不會的廢物。可是,峰主,就是廢物才要學,就是廢物才要教,難不成天生下來的什麼都不會的,都應該直接去死嗎?我什麼都不會就有錯嗎?
有錯,我已經知道了,沒有實力就是有錯。既然有錯,那,峰主,我想變強,我想在這裡變強,為什麼有錯!
求峰主收我為徒吧。
我什麼都願意做,因為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容雪姬說到後面,聲音已經嘶啞斷裂,開始嗚嗚丫丫的噴吐字詞。
隻是字句仍然清晰,隻是周身仍然憤怒,隻是留着的淚在說自己有多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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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峰到底沒有收容雪姬,那個女人最後也為她的決心動容了一下,給她說了好些體己話:
“小娃。哪怕你不是水靈根,我都可以要你。
其餘四靈根的功法,我們殺了這麼多人,自然有偷藏的。
隻是小娃,沒有冰靈根的功法。”
“一本也沒有。”
容雪姬還想再求,說自己修甚麼功法都可以,隻要能殺人,自己就算是修别靈根的都行。
那鋼髯大漢飛起給了容雪姬一腳,把容雪姬踢得當場吐了一口血,男人大喝道:
“潑皮,滾去其他地方耍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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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潑皮。
容雪姬想着自己這些天的所作所為,那些人将她送出去,不就是有躲潑皮的意思嗎?
而自己在流雲峰那樣苦苦哀求,不顧别人幾番拒絕,不就是潑皮嗎?
可是,自己隻是想變強,隻是想殺人,隻是,委屈得要命,不甘心得要死啊。
隻能去行雲峰了。
行雲峰好歹是掌門最多的峰,自己還有執掌流雲宗的機會,用流雲宗來給自己報仇。
她失魂落魄的走下流雲峰,路過山門的時候,蕭老叫住了她,歎息問道:
“雪姬,拜師不曾順利?”
也是蕭老替她拜見的天雲峰峰主、當今掌門,才有了這麼多峰主見面的機會。
容雪姬搖搖頭,又點點頭,用沒什麼氣息的聲音回答道:
“蕭老,他們都願意收我入峰。隻是,蕭老,他們不願收我為徒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修仙不可以冒進,修仙是要一步步來。可是,蕭老,我等不及。
蕭老,我想要的是傾囊相授。
這樣,我才有那麼一點點機會去報仇。”
蕭老歎了一口氣,道:
“可憐的娃啊,你去那個什麼實驗室沒?他座下沒什麼弟子,或許你入了他的山門,能全力栽培你。”
容雪姬愣道:
“實驗室?不是一個堂口的名字嗎?估摸着是刑罰堂一支的吧?實物查驗,能收徒嗎?”
那個蕭老晃了晃腦袋,點頭道:
“看來你沒有去過了,那個實驗室也是一座峰。計較起來,應該是陣雲峰。
隻是那個人說什麼峰什麼峰,聽起來很‘古’,自己取了這個名字,不過一名字,宗裡面也就随他去了。”
說完,蕭老往遠處望了一望,才繼續開口道:
“他也是同你一般的廢靈根。他是五行靈根,身體内裡應該一片傾軋碾砸。
隻不過這人有大才。大才!天生修道的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