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麼悲壯的,流雲宗便在李國的北部,一年半載還是能通一封書信。
偶的,下山的師兄姐路過李國都,給些好處,也能帶上一封信。
所以容雪姬将自己有上好的根骨,還有自己修仙一事,略有天賦都寫在信上。
在第三年的開頭,她收到來信。一封是她父母寫的,一封是大管事給她彙報的。
為了讓大管事單獨給她彙報,走之前還是廢了一些功夫。
父親寫一切安好,随信有若幹金片,以做用度。母親寫莫要負氣度人,在仙人眼裡,沒有什麼王侯将相。
母親還寫,一切安好。
大管事彙報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她父親不再是寒門的“清水文相”,那個被父親守了三十來年的信條,離家不過兩年,就消失了。
不,或許還要快一點,隻是兩年後的這一天,她才知道而已。
倒也沒事,處境變好之後,自然什麼都會回來。
她不過正式修仙一年,便已經過了靈感境,快要到靈觸境的地步。
修為不是什麼頂尖的,但是作為一個“山下的”,這樣的速度,已經算上頂好了。
容雪姬相信,等到她回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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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容雪姬突破了靈觸境,正式進入了靈存境。
這也是話本利最常見的仙人,能夠用些法力來使出法術。
也正是這一年,她可以給宗門打工了,除去用度與償還,她存下了三顆穗子。
按照宗門的換算,一顆穗子能換二兩銀子,不過她自然是沒有去換的。
給父親挑了一顆平平整整像一本小書的穗子,給母親選的是一個尖梭模樣的穗子,而自己的,是一顆體積看起來最大的。
雖然自己那一顆穗子很醜,雖然每一顆穗子的價值是一樣的,但她就是要的這個。
看起來大了一點,安心許多。
本來可以有更多穗子的,隻要去靈石部做工,那裡一個月能凝結三顆穗子,交上一顆,自己能剩兩顆。
這樣算下來,一年能結二十四顆穗子,是很大一筆靈石。
但她要回家了。
或許永遠不會再來山上,再也不會來修仙了。
她在半年前還收到了她父母的信。
或是父親撇了清名,性格有些拎不清,在信上都不再那麼拘着了,自己都能調笑自己了。
信上寫他那工工整整的字竟然如劣童一般玩笑寫道:
“看那容大奸相,擺一道碩大的迎仙宴,誰不來就參誰。”
若不是母親在心中說過好些次,說他隻有在外面才有笑臉,容雪姬都要想這還是她那父親嗎?
大管事倒是把她父親的如日中天寫了個大概,好像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
可是,話本子都說,說奸相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不要。
容雪姬不敢去想壞的結果,沒關系,自己不是來修仙了嗎?
自己不是,已經修仙有成了嗎?
自己是仙人,能夠踐踏在皇權之上的仙人。
不可以,看在她的面上,唯獨她的父母,不能落到壞下場。
更何況,容雪姬不相信那個守了三十年清名的父親,會在五年之内,成為一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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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七個月,宗門廣場,一應人做出山訓話。
“此去李國,不過三月車馬,你需在途中與我宗弟子聯絡。時間富裕兩月,一共五月,做你下山試煉。
再給你一年,不,你家似乎是高官,那便給你兩年。
兩年之後回山,在看着給你找個師傅吧。這樣一個修仙的好苗子,不應耽誤了。”
容雪姬恭敬的看着大殿主位的人,等到話畢,她出列答道:
“弟子遵命。”
那前輩對容雪姬觀感不錯,又溫聲道:
“仙凡有别,好自為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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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北,某處森林腳,村莊。
“我乃熊狼山第十七代天師,小兒你勿要擾我除妖。”
容雪姬劍指一動,一個碩大的冰球,砸在一頭虎妖上,登時這老虎進氣多出氣少了。
方才說話的老頭,看着容雪姬這樣幹脆利落,帶着尴尬道:
“原來是仙師大人,小的這個價值一塊次品靈石法劍,在您面前有些班門弄斧了。”
容雪姬看着他身上的其他東西,那老者忙道:
“仙師大人,這些都是金銀能買的,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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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北,某處兩山間小徑。
“站住,你搶了我族價值兩塊次品靈石的族寶,區區百兩銀子,就敢來換。欺我族無人不成!看劍!”
“放屁,次品靈石就值十兩銀子,這麼不知好歹,你們任家是狗不成?”
“你換得到嗎?到是說些不要臉的話,你們陳家真是臉比城牆厚,看劍!”
容雪姬沒有興趣多管閑事,隻是側退着走。
不料那個“城牆”猛的往她一竄,她正猶豫要不要攻擊,被“城牆”側身一探,想往她往後面推。
後面追的“狗”也是狠心,想要抓“城牆”推人的空檔,挺劍就刺,不管這路過的女人死活。
容雪姬微微歎息,在身前塑了個冰面,再往側面扔了一個冰球,自己如若無人的走了。
那兩個亡命徒詫異間,也沒有忘了正事,迅速一追一逃離開。
容雪姬倒也沒管,她隻是在感慨,這就是法力啊,要是換成一個沒法力的人,都得挨上一劍。
至于那兩個人,她也不想去追,倒不是落下腳程追不上,她可是學了流雲奔行法的。
容雪姬隻是想快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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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中,流雲宗某處俗世堂口。
“三枚次品靈石,師妹,這是宗門給你的下山禮。
師妹也看到了在我們手中不值一提的次品靈石,一路上有了多少腥風血雨。
師妹,速去處理俗世,事畢好好修仙,好有一番作為。”
接待容雪姬的是師姐遞過來三枚穗子,看着她沒有應,師姐漏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勸慰道:
“廢靈根又如何,師妹你可是上等的天賦,能修到靈有境。
你看我水靈根,不是嗎?到最後還不是隻能外派出來。沒有資質,不過是對着所謂沒有盡頭的路,空蹉跎。
哎呀,我是說,莫要自貶,靈有境也是一方人物了。最起碼,同凡人相比,多了兩百多的壽數,怎麼都是好的。”
容雪姬點點頭應了,握了握三顆穗子,并不怎麼在意這個師姐說的話。
縱然她有着上等的根骨,自己還略有天賦,也不代表修仙是什麼快樂的事情。
在宗門修仙,大多是看書、做題、運決,和這些比起來,當小相的看的那些文書、案本,都不顯得枯燥了,還别說京城總是繁華地帶。
容雪姬拱拱手道:
“謝謝師姐一番心意。”
那師姐看她打算告退,開口挽留道:
“聽說李國有個後起名門得了件寶物。”
隻是容雪姬怎麼感興趣,師姐隻好自己悻悻補充道:
“差不多三塊次品靈石,似乎是一個火葫蘆,法力催動就能噴火,你要是感興趣我們可以去湊湊熱鬧。
不過不去也行,反正和我們這種靈根無關,也和宗門無關。
這樣的話,富餘一個月的時間,我勸你靜心感悟下。想必一行見多了俗世的仙人,應該有被凡人天馬行空的思路啟發。
多想想法術吧,畢竟,沒人能教你冰靈根的法術。”
容雪姬這才轉頭,溫聲道:
“多謝師姐。”
她也是這麼想的,這一路走來,用了好多次水靈根的法術,隐約有所感悟。
冰靈根,是染了金屬性的水靈根。
容雪姬想做好了,再回去給那個在她心裡,永遠一絲不苟的父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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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雪姬提前了七天回去。
容府空無一人,倒是沒什麼灰塵。
應是這裡不怎麼常住了,畢竟她父親現在的是個鋪張浪費的奸相。
隻是,她家在哪。
她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第二個容府。
不過,相府也沒有找到。
或許是搬到郊外去了,又或許是朝中震蕩。
難怪前不久的信中遮遮掩掩,說先不要回家,隻在城門口等着,他帶人迎接。
隻是有一座府邸她很在意,那府邸的大門在熊熊燃燒。
京城有一座在衆目睽睽下燃燒的府邸。
她拉住了一位近些處的江湖騙子,那個算命的可來勁了,繪聲繪色道:
“就是那個惡虎,犯了民怒,天老爺派仙人拿寶葫蘆,一應紅袍圍住……”
容雪姬不想再聽,她對這些話本故事不感興趣,随手丢了幾個銅闆,往郊外去了,去拿出她爹心心念念要買的地方。
歸心似箭,她将法力聚集在雙腿上,跑跳起來,竟然如車馬一般快。而且什麼小道都能去,快上了數倍。
不一會,容雪姬就折返了回來。
那處确實有個院落,不過落滿了灰塵,估摸着有個兩三年未曾有人了。
她再也不想找了,逮住一位路人喝問道:
“相府在哪?!”
可是路人一臉諱莫如深,她連逮了數人都沒結果,直到一個管家模樣的才答道:
“大人您也和那個奸相有仇怨?您來晚了,那惡虎容皎虎,被仙人火刑啦!”
“您瞧瞧,那還在燒着呢。”
容雪姬不想再聽,放開那人回家去了。
她推開還在燃燒的門楣,正上方的牌匾掉下來,就是一絲毫都沒有碰到她,她扭頭看向牌匾。
相府。
原來是被燃燒的火焰遮住了,她收回目光,看向被門關住的内裡。
屋子裡和大門同樣,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