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姬聽了小人一番激昂的腔調，有好多話想說。

她想說，道理，其實多聽點很好，畢竟世界沒有筆畫刻下的真理。

她想說，道理，其實沒有那麼讨厭。

她想說，道理，能講道理，是多麼好的事情啊。

最終，容雪姬隻是淡淡說道：

“那泠之想聽我的見解，或是，去溫習之後的功課。”

可是，眼前這少年才洋洋灑灑的說出了一番讓她自己内心都動蕩的話語，想來是要和人認同的。

可是萬一呢，萬一這小孩隻是覺得，正該如此，沒有那個甚麼這些那些志氣呢。

我說得有理有據，我說得條理清晰，我說得頭頭是道。我的邏輯自恰，所以我想的東西就是對的，正該如此。

季泠之隻是恭恭敬敬道：

“師尊，我想聽您說您要講的事。畢竟，師尊已經誇過我了，接下來就是師尊講正事的時間了。”

小人昂揚的氣勢逐漸褪去，又往平日裡冷冷清清的樣子裡變了。

容雪姬看着小人一點點的黯淡下去，心裡隻覺得不該如此。

這小人太敏感了，明明已經誇過她聰敏有決斷，卻因為沒得到正面的回應，就将自己滿腔熱血同赴的論調化為缪談。

而自己竟然，對自己的徒弟本就該有的稱贊猶豫了。

這個世界，到底有無天才，自己不是最為清楚的嗎。

我容雪姬的徒弟，有如此高論，就該有如此對待，何必畏畏縮縮。

畢竟啊，她不似我從前。

想到此，容雪姬便輕聲道：

“仙凡有無别，看衆多人仙戀話本。”

容雪姬停了一下，好像想到了這小人，似乎才九歲。

不覺有些尴尬，稍稍停了一下，也沒見小人又什麼反應，就順着繼續道：

“來源于塵世間，你也許聽過仙人下凡，總歸是要離凡塵去，帶着人間的什麼寶物，乃至友人。

未曾聽過凡人去往仙界，或者凡人點化仙人讓他變成凡人吧。

這世間，是凡人自己認同仙凡有别的。

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觀念，泠之。”

“這些時日，你上修仙預備班感覺如何，是否感覺或許同人間夫子教無甚差别？”

“一日溫習十餘書，辰時早課，酉時晚課，日日均有課業。

凡人幾人能承受？

又何況，這些書，對凡人有何必要。

泠之，你應該知道，凡人擇一類書即可。

甚至都不需要擇一類，擇幾本書綽綽有餘。”

“凡人何苦如此？”

“倘若真有凡人胸懷大志，學盡某靈根顯學全書。

泠之，他能如何？”

容雪姬看着小人認認真真的聽了進去，看小人臉色透露出一點點的迷茫。明明是按着同一條路子說的話，可是，為什麼聽起來，得到的結果卻是不同的呢。

容雪姬不想給小孩講太多不太能聽的話，小公主模樣的小玉人，一定是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吧。

就算，真如話本寫的，前朝臣亂權，後宮闱人禍。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