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處得來消息,她告訴華榮裳,北冥就在宮中,而她和北冥有約定在先,想助後者一臂之力。
華榮裳倒吸一口涼氣,直罵她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叛逆。
可雲妃擡起淚眼反問她,難道成煦帝還是從前那個人嗎?
——兄長要殺妹妹,父親要害親子。
那一夜,全城戒嚴,華榮裳持槍巡邏王宮内外。
一人一馬攔住南谌二人去路。
靜谧黑夜中,照夜白的馬蹄聲格外清脆,如同催命的更漏。
華榮裳拒馬問話:“子玉,深夜疾行,欲往何處?”
伏在柯夏肩頭的南谌擡起頭,嘴角還凝着血痕,虛弱非常,嗓音發啞:“長公主何必多問?要戰便戰。”
銀槍泛起刺骨的冷光,她眯了眯眼:“你果然是北冥。”
南谌拍了下柯夏肩頭,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站直身體,他方要開口,卻見華榮裳擡腿下馬,斜倚在宮牆邊偏了偏頭:“走這邊,一直走,别回頭。”
南谌愕然。
她眉目低垂,笑容比冬夜更涼:“我這輩子,活成了個笑話。”
“不是。”南谌鄭重作揖,“長公主為國殚精竭慮,時運不濟罷了。”
華榮裳隻是苦笑,擺手不語。
時間緊迫,二人不再多言,翻身上馬,抱拳告别:“此後山高路遠,望姨母珍重。”
照夜白依依不舍蹭着主人手心,華榮裳最後一次撫摸它的鬃毛,輕聲道:“好孩子,去吧、去吧。”
馬蹄聲在黑夜中遠去,華榮裳沿原路返回,一步步踏得輕如柳絮。
翹首以盼的雲妃見她安然歸來,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自華榮裳接到高湛邀約起,雲妃就心神不甯,她雖不知北冥的真實身份,但懂得形勢危急,若一拖再拖,等到紫電營把王宮圍得密不透風,一切就都晚了。
所以當雲昭使團首當其沖遭遇獸潮襲擊時,她将自己與北冥的交集和盤托出,隻盼華榮裳能施以援手,她賭上了全部,仍然相信華榮裳未曾改變。
對上她殷切的視線,華榮裳無奈點頭,言道已然盡力為之,剩下的隻能交給天意。
這件事除了她們二人,本該是天知地知的秘密,如今封堯特意提及,一定是知道了南谌就是北冥,更知道是她放走了人。
不過她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南谌能否逃出封堯的天羅地網。
*
葛二桂的噩夢成真了,果然有人在跟蹤他。
當他回到藏身的平房時,絆得險些滑倒,定睛一看,滿地的火藥,隻要一粒火星,就能炸得他粉身碎骨。
“啪嗒”一聲,正前方一個火折子亮起,一個渾身漆黑頭戴鬼面的人靜悄悄立在桌前,他駭了一大跳,兩股戰戰,笑得比哭都難看:“好、好漢,我走錯門了,這就滾。”
一邊說,他一邊貼着牆根小心往外挪。
牆上的火光倒影扭曲旋轉,後頸忽地一涼,葛二桂冷汗直流,一擡眼,那人直挺挺站在他跟前,
“啊!!!”他忍不住癱軟跪地,磕頭如搗蒜,“好漢、壯士,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害你的人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孩兒……”
“閉嘴。”
葛二桂一激靈,立刻噤若寒蟬。
“南谌已逃出宮,你們若要救他,需得往東蒙城去。”
“東蒙城?”葛二桂下意識重複。
眼前重歸黑暗,他戰戰兢兢擡起一點頭,環顧四周,熟悉的屋内陳設依舊,唯有刺鼻的火藥味提醒他方才并非一場夢。
緩過勁兒來,他手忙腳亂收攏灑落的火藥,沒人比他更熟悉這批火藥,這就是蒙山失蹤的那批。
它們為何會憑空出現在此地?
來不及細想,葛二桂收拾好匆匆趕往紀月的下榻之處,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
後者沉吟片刻,做了決定。
“你先帶人去東蒙城探查,我再等等陸哥的訊息,若宮中尋不到南谌,我們便同去東蒙城。”
“那火藥……”
紀月眸色漸深:“當初盜走火藥的,很可能就是南谌。”
葛二桂又是一驚,那豈不是說明夜間那鬼魅般的人,竟是南谌手下?
指尖輕叩桌面,紀月自以為參透了南谌的計謀劃:“他定是知曉難逃皇帝掌心,想借此向我們示好——他想加入我們。”
“可張橫當初極力招攬,不也被他殺了嗎?”
紀月道:“此一時彼一時,南谌殿下見識過皇帝的很堵,而今怕是追悔莫及,這才願意轉投言邦。”
“可是……”葛二桂毛骨悚然,“他怎會知曉我為言邦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