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若蚊蠅的回應淹入潮水,熾熱的吐息灌進耳中,柯夏眼前一白,一口咬在了南谌肩頭,下意識收着勁沒咬破皮,喉頭莫名哽咽。
南谌肩膀一松,手掌在他後腦,溫柔輕撫,細細密密的啄吻落在額頭花蕊,心髒被填得滿滿當當。
回過神,柯夏磨着自己咬出的傷口悶悶不樂。
時至今日,他已然明白過來,當初為何突發怪疾,非南谌不能救,都是早有預謀。
異人柔順的銀發貼在掌根,有些發癢,南谌卷起一縷稍長的頭發,内力化氣,齊齊斬斷,收入手心。
柯夏盯着他動作,他笑了笑,捧着柯夏的臉親了下,頗為無賴道:“一點紀念也不肯留?鳳兒你好狠的心。”
左右自己也出不去了,柯夏幹脆摘下了身上能取的所有東西,臂钏、項圈,以及腳腕金鈴,一股腦塞到南谌懷裡。
南谌本就抱他抱了個滿懷,這些物件兒就夾在兩人中間,他哭笑不得,将東西一樣樣穿回柯夏身上。
“暫時還死不了,我們一起逃出去。”
一聽這話,柯夏頓覺自己吃了大虧,又被南谌耍了一通。
随之而來的狂喜讓他不由自主翹起了嘴角,妖僧總是留有後手,是不是他們還可能有未來?
“怎麼……”他想坐起身,被南谌摁回懷裡,“不走嗎?”
“等一等。”南谌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示意他聽外面的聲音。
靠在南谌懷裡緩了會兒,嗡鳴的耳朵才聽見殿外封堯抓狂的大喊:“把他還給我!”
柯夏眉頭輕蹙,剛想出聲,南谌捂住他的嘴搖搖頭。
“讓他在這裡等着吧,我們要開始逃命了,害怕嗎?鳳兒。”
話音方落,南谌翻身把柯夏裹入狐裘,打橫抱起,後者自然不肯,掙紮得厲害,南谌作勢要打個趔趄,柯夏于是僵住不動。
計謀奏效,南谌悶笑不已,趁機以背撞向暗牆。
一個大洞露了出來,磚牆轟然倒塌的聲響完美掩藏在兵戈聲當中,南谌拔腿便跑,腳下生風,掂得懷裡柯夏龇牙咧嘴,眉頭不住擰起。
長發劃過半弧,空曠宮道上留下一個個飄逸殘影。
“我們去哪兒?”獵獵風聲中,柯夏問。
“殺條生路。”南谌笑着回答。
莫名耳熟的狂野悠長的笛聲再度響起,東宮房頂似有人影閃過,柯夏猶疑道:“我曾聽過這笛聲,好生熟悉。”
他擡頭,隻能看到南谌冷峻的下颌。
南谌腳步不停:“八詠樓有一位異人,在東宮潛伏多年,為寒魄族人,善以笛音馭獸,你之所以覺得熟悉,或許因為他與你來自相同的地方。”
柯夏一怔,沒明白他話中深意。
玄陽與寒魄向來相聞不相見,哪來的同鄉說法?
忙着逃命,南谌也沒過多解釋,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白玉爪海東青像離弦之箭一樣俯沖而下,堪堪擦過他耳側,勁風撕裂空氣,劃破了耳廓,血珠滲出。
在離他頭隻有三寸之外,一條三角頭毒蛇身子軟塌塌垂下。
大軍已至,宮牆箭镞森森,月落日升。
南谌放慢腳步,低聲細語:“如果我們能活着逃出去……你每日看見的,必須是我這張臉。”
他低頭虔誠地在柯夏眉心落下一吻,低低地笑:“如果記不住,我就刻進你骨頭裡。”
柯夏微微閉眼,想問為什麼他那麼笃定自己會忘記他。
但南谌沒給他提問的時間,腳尖一轉,迅速朝下一個轉角奔去。
身後箭矢破空聲不絕,南谌旋身翻騰護住柯夏,袖中激射出無數銀針,他内傷未愈,強行催動内力隻會加速發作,喉間血腥氣如期而至,忍了又忍,唇角仍溢出一絲血迹。
“你!”柯夏目眦欲裂,從他懷中掙脫,狐裘落地,玄陽漆黑的身體和夜色融為一體。
即便到了這時,南谌還是見不得他如此做派,反手脫下外衣,套在柯夏身上。
彎月刀出鞘,柯夏忽略身後那點不适,背起南谌繼續跑,咬牙切齒:“指路!混賬東西,你敢死這兒試試?你死了,我立馬回頭去找封堯!”
“咳咳!不許,咳……”南谌一開口,鮮血和咳嗽全都洩了出來。
捂上嘴,指縫間仍有源源不斷的血流下。
果然,剝離“系統”的代價非人能夠承受……可若不這麼做,他連和柯夏心意相通的時間都沒有,能撐到現在,多虧了柯夏渡給自己的一口血。
藏藍彎月刀興奮震顫,刀尖挑飛一支冷箭,折向牆頭某名弓箭手。
兩人所過之處,血花綻放,鋪就一條通天之路,又或是開啟閻羅大門,隻看南谌早先的棋子能否順利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