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谌颔首:“我那時剛好證得宿命通,卻看不見你的死生過去,還道是我自己修行不精,可後來我卻發現,遇見的所有人,百千世都在重複上一世所為……直到魏錯帶着‘系統’出現,我才終于豁然開朗。”
說着,他突然轉向封堯,要笑不笑地說:“就連國師大人的過去未來,在下也看得一清二楚。”
封堯悚然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一定是南谌在聳人聽聞,若他早證得宿命通,豈不是完全可以規避一切生死險境,何至于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南谌似他腹中蛔蟲,想他所想:“因為宿命通看不到自身,以及與自身有關之事,我所知甚少,不比國師大人。”
這就是天道制衡,佛教五眼六通太過逆天,如果不加削弱,佛弟子遲早會捅破天。
封堯牽了牽唇角:“事到如今,你插翅難飛。”
“封堯。”柯夏忽然開口,平靜得可怕,“你走吧。”
笑容僵在臉上,封堯似是沒聽明白:“夏夏,你說什麼呢?”
柯夏轉回身,擋在南谌身前,眼神逐漸堅定。
“我認他為主,生生世世,靈魂烙印永不滅,縱然萬劫不複,”他回頭看了眼南谌,碧綠的眸子烈烈如火,“我亦心甘情願。”
“夏夏!”封堯身形一晃,震驚到險些破音。
身後的南谌渾身一輕,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中夾雜了太多情緒。
——生氣歸生氣,鳳兒還是舍不得自己的。
——這就足夠了。
“此後不必再見,封堯,好自為之。”柯夏說。
“夏夏!”白貓慘嚎着掙紮欲跑,被封堯死死摁在懷裡,他難以置信道,“你為了一個認識不到半年的人趕我走?還要與我斷交?”
“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害他。”
封堯争辯道:“是他害你,我在救你啊!”
柯夏背過身去,月光如水,灑在銀白發梢間,泛起粼粼柔光。
南谌默默牽起他的手,白森森腕骨上,黑檀佛珠如同盤踞的毒蛇一條。
他用力握了握拳,卻已經感受不到手指的存在。
不必再過多解釋,以柯夏的悟性,應該猜到了八九分真相。
柯夏旁若無人問:“疼麼?”
消失的過程悄無聲息,沒有丁點不适,其實最初發現指尖變得透明時,南谌也曾恐慌過,但那也無濟于事。
臉色鐵青的封堯沉聲說:“夏夏,我不會害你,跟我走。”
“下雪了,進去。”柯夏充耳不聞,扯着南谌的衣袖往殿内走去,徒留外面兵荒馬亂。
“該死的。”封堯惡狠狠咒罵着,氣沖沖将白貓擲到地上。
肥貓的慘叫漸漸微弱,直至渾身僵硬。
封堯冷冷看着,他雖是貓妖,卻從不喜愛貓族,養着這些未開靈智的同族,也不過是因柯夏随口提的一句喜歡。
“他不是喜歡你們嗎?”他咬牙切齒問,“為什麼不肯和我走?”
滿地屍體,回應他的隻有浮動的血腥氣。
同心契如不解除,南谌消失的那一刻,柯夏也沒了活路,他非此間之魂,無法轉世,隻能落到個孤魂野鬼的境地。
知道兩人能聽見,封堯在院中把話挑明,南谌若有半分良心,就該把柯夏還給他。
*
天色一點點亮了起來,華榮裳帶隊将野獸屠戮殆盡,還未來得及歇口氣,遠遠瞧見陰沉着臉的高湛快步走來。
停在華榮裳跟前,他僵直地擰了擰脖子:“猜猜竹心說了什麼?”
華榮裳懶得理會,沒精力猜來猜去,扭頭便要離開。
“她說八詠樓樓主北冥就是——”
遠去的腳步聲驟然停住。
“南谌。”
*
黎明将至,星眸男子從榻上坐起,整理着淩亂衣衫,身邊美人睡眠正酣,紅唇微張。
桌邊一盞油燈将熄未熄,穿戴齊整後,司空楚橫垂眸靜坐片刻,算算時間,燭華應該和北冥交過手了。
“主子。”
門外傳來“笃笃”的叩門聲,他吹滅油燈,起身走了出去。
“王宮出事了。”黑暗中的人低聲彙報,“又爆發了次獸潮,雲昭使團幾乎全軍覆沒,燭華大人下落不明。”
“使團怎麼死的?”司空楚橫有些奇怪,燭華不是莽撞之人,不會在這個時間對使團下手。
“被野獸撕咬緻死,隻有兩人逃脫,不過被紫電營抓住了。”
司空楚橫在門前踱步自言自語:“奇哉怪也,難道北冥改主意了?……算了,先找到燭華再說,”
北蒼欽天監中有人借五星聚天象大做文章,此刻成煦帝想必已經收到了不少谏言,很有可能将矛頭轉向青璃。
尤其雲昭使團蹊跷全滅,而成煦帝又知道他就在城中,很難不懷疑到他頭上。
現在出城等于不打自招,隻得把這一切都推到北冥身上,否則這一趟不僅白跑,還可能損失慘重。
沉吟少頃,他對暗處的人吩咐:“你立刻出城,設法把北冥在宮中的消息傳到成煦帝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