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蔚然倚在兵器架旁,側耳靜聽。
“火藥,有火藥,快離開這兒,陛下呢?快通知陛下呀!”
“什麼火藥?你說清楚,在哪兒?”
“還沒查到,送使團進宮的人被殺了,有人在屍身上留下了一張字條,說皇家獵苑裡埋了能炸平方圓十裡的火藥!”
火藥?江蔚然陡然擡頭,看向華榮裳進山的方向。
他快步走向成煦帝,金甲碧血衛緊随其後,一群人又将成煦帝團團圍住,呈上血迹斑斑的紙條。
成煦帝面色不虞,顧忌使團也在,到底沒沖他們發火,隻叫江蔚然領兵排查獵苑,太子安排使團出宮回驿館,加派兵力保護,務必一隻老鼠都進不去。
好一陣兵荒馬亂,董末的頭都大了,成煦帝不會懷疑火藥也是他們的手筆吧?
成煦帝似有所感看向他:“仁祥君,天冷,去寡人宮裡坐坐吧?”
董末有心拒絕,耐不住成煦帝笑呵呵地接上一句:“你們三月就要回國,結盟的事還沒提上日子,仁祥君看着倒是淡定,隻有寡人焦急萬分呐。”
“怎敢,陛下取笑外臣了。”董末暗暗歎氣,早知道成煦帝會用結盟牽制住自己,“陛下盛情相邀,是外臣的榮幸。”
這廂江蔚然暫時接管了碧血衛,将幾百人盡數分散,他獨自一人騎馬進了陰山尋華榮裳,□□照夜白在逐漸混黑的天色中如流星劃過。
*
日落西沉,月上梢頭。
入山之後,華榮裳并沒有急于尋找魏錯,而是直奔華妃之墓。
鐵面無私的守衛攔住她去路,她腳步一頓,順口問了問他們是否見過一個小公子來此。
兩個守衛對視一眼,紛紛搖頭,華榮裳颔首,從懷裡拿出皇帝手令才得以被放行。
噼啪聲夾着呼嘯的風聲灌入雙耳,漆黑密林隐隐閃動着一簇赤紅,華榮裳定睛一看,不是火堆還能是什麼?
此時此地還有閑情逸緻生火取暖的,無非就那二人。
一地枯枝發出脆響,華榮裳下馬撥開擋路的灌木叢,映入眼簾的赫然是悠哉悠哉的主仆倆,茅草屋處于風雨飄搖的尴尬境地,四面漏風,然而那兩人絲毫不在意,一人一把匕首,片着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的山豬肉。
南谌姿态放松,慢悠悠擡頭看了她一眼,噙着笑問:“皇姨母深夜探看,可是宮中出了事?”
身畔大快朵頤的柯夏頭也沒擡,甚至趁南谌說話時一把搶走剛片下的肉塞進嘴裡。
華榮裳若有所思地盯着兩人看了好一會兒,垂首輕笑道:“沒什麼,陛下讓本宮來關心關心你的傷勢,看來恢複得不錯。”
寒冬臘月背着一身傷被丢入深山老林,不死已然算命大,遑論恢複了。
南谌但笑不語,自顧自擦拭匕首,倒是柯夏低聲嗤笑一句:“怎麼不等死了再來?”
或許是聲音太小,又或許華榮裳選擇性耳背,面不改色環視一周,沒發現什麼可疑之處,華妃的墓碑穩穩立在草屋幾步遠的地方,她摘了把盛放的冬淩花放在墓碑前。
“你怪他嗎?”她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南谌反問:“皇姨母說的哪裡話?子玉怎麼聽不太懂。”
華榮裳點了點泛着潮氣的墓碑:“他把你母妃葬在此地,終年不見光,不怪嗎?”
“皇姨母深夜探看應該不隻是為了提醒此事罷?”南谌顧左右而言他,深邃的黑眸在火光中熠熠生輝。
“當然不是。”華榮裳故作輕松般笑笑。
南谌端詳着她的表情,心念微動。“黑雲壓頂,濁氣溢散,皇姨母近來有煩心事?”
華榮裳臉上少了幾分笑意,幾近冰冷,她不能确定竹心此事的始作俑者是誰,但直覺告訴她和眼前之人脫不了幹系。
紅衣戰甲映襯火光,投下一個人頭狀的陰影,随火焰抖動。
她同樣在火堆邊坐下,試探着寒暄:“煩心事談不上……本宮掌管皇家獵苑這麼多年,今兒還是第一回見山鬼呢。”
“山鬼?”南谌悶咳一聲,不解地問,“在這山中嗎?聽聞山鬼僅誕生于深淵瘴氣中,難道皇姨母去了後面那條裂谷?”
華榮裳擺擺手,有些不明顯的焦躁:“非也非也,那條裂谷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子玉,你還要在此待幾月,收收好奇心。”
南谌眉眼微彎答應說:“子玉謹記。夜間寒涼,皇姨母早些回吧。”
最後,華榮裳深深看了南谌一眼,轉身沿着來時路離去,夜逐漸深了,她還得找到魏錯帶回去複命。
走前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子玉啊,你母妃已經為此丢掉性命,你可千萬不要讓本宮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