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夏遊蕩世間太久,佩刀什麼活沒幹過,二話沒說就解了遞給南谌。
忽地,他動作一頓:“你能行嗎?”
下意識地擡起右手後,南谌才注意到掌心的灼痕,許是天氣太冷,凍得沒了知覺,倒不覺得多痛。
他笑了下,換左手接刀,在火上烤了烤,而後面不改色削掉右掌爛肉。
幹淨利落、一氣呵成,柯夏倒吸一口涼氣,碧眸微微放大。
南谌連眉頭都沒皺,把刀暫時擱在枯木幹上,從懷裡依次掏出了金瘡藥和手巾,本想随意包紮一下,瞧見柯夏略帶敬佩的眼神,眼珠一轉,便攤開手笑吟吟地說:“鳳兒,幫個忙。”
血珠從指縫間滑落,滴入烈火當中,沒掀起一絲波瀾。
柯夏沒特意收着手勁兒,被南谌诓騙了這麼久,他再也不會相信妖僧弱不禁風了。
“嘶——”南谌呲了呲牙,“輕點兒,你故意的?報複我?”
柯夏有樣學樣不贊同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嘶——還說不是故意的?”
“都說不是了,這點痛都忍不了,不配做我主人。”
“……行,一、點、都、不、痛。”
走入深林,南谌的右手微不可察發着顫,血氣上湧,臉色紅潤了不止一星半點,他呼出一口濁氣,找了處向陽背風的山凹權且休息。
頭腦清醒才能思考接下來的路。
華惜弱和魏錯都在他控制下,但“系統”這個妖物不可控,也不清楚到底還有沒有這種超出常理的存在,柯夏是現有的唯一破局之處。
自柯夏無故闖入寒山寺萬年楓幻境起,他就有種強烈的預感……
從“系統”投影的記憶碎片來看,前面那麼多次輪回,自己是聽不到魏錯和祂的交流的,但顯而易見,他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至少自己看魏錯的眼神沒有絲毫感情可言,有的隻是算計。
想想也是,能預知未來的謀士,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睡覺都不安心。
可柯夏究竟是什麼來頭,他能阻止祂再次強行重啟這個世界嗎?
過了這一夜,答案自會顯現。
*
說回皇家獵苑,這天下午的鬧劇仍在繼續。
長公主喊出那句——“我師傅的《驚鴻譜》在何處”之後,全場嘩然。
雁回城人盡皆知,長公主師從宣威大将軍,大将軍以女子之身從軍,驚才絕豔,武藝天下無雙,獨門絕技之一驚鴻影,曾于十幾萬敵軍中精準取下主帥首級。
焱國戰場上,華榮裳正是用驚鴻影出其不意斬了焱國國主,但她自覺學藝不精,隻學得師父一點皮毛罷了。
本應功成身遂的宣威大将軍,殒命于回國複命途中,終年不滿半百,舉國悲歌。
大将軍一生未嫁,隻有華榮裳一個徒弟,視若親子。将軍府為政敵一把火燒盡時,華榮裳正與别國鏖戰,及至凱旋,沒能找到師父一件遺物。
華榮裳本以為包括《驚鴻譜》在内的秘籍都付之一炬,想不到竟會在一個黃毛丫頭身上看見。
“說!”
箭尖反射出森然冷光,華榮裳怒不可遏,幾乎将弓弦拉斷。
仁祥君滿臉菜色,生硬道:“長公主!這其中定有誤會,我國雖向北蒼結盟,但也絕不卑躬屈膝,任人欺辱。”
“呵,你個老東西,要是不給本宮一個交代,今天你也别想走出去!”
竹心淡定地立在原地,手裡弓箭仿佛一下沒抓穩,掉了下去,砸中一旁董秀的腳背。
董秀伸手将竹心拉至身後,還是那副腼腆的樣子,但眼中一片冷意。“殿下,您不妨說清楚,何謂《驚鴻譜》,與竹心又有何幹系。”
仁祥君也氣得不清,轉頭朝成煦帝喊:“北蒼陛下,這就是你國結盟的誠心嗎?莫不是早對我雲昭使團起了殺心?”
“怎會?仁祥君莫急,寡人為你做主。”成煦帝安撫完董末,眯了眯眼,看向華榮裳,“你發什麼瘋?還不快給仁祥君道歉。”
“陛下!”華榮裳着急地想說什麼,被成煦帝毫不留情打斷。
“放下!”
不甘不願放下了弓箭,華榮裳仍目不轉睛盯着蒙面女子,視線在她兩隻手腕間逡巡,刺青在左手腕内側,她确信自己沒看花眼,那個圖騰她一輩子也不會忘。
因為宣威大将軍就死于這支叛軍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