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和花滿樓知道實情，聽到燕岫這麼說，更覺得他心存死志。

不管燕還有沒有或者，至少燕岫堅定地以為他死了。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他根本沒打算回去！

皇帝一無所覺，做出了妥協，“你從未離過家，獨自在外，朕不放心。不如讓虔誠跟在你身邊貼身照顧。”

那個書生模樣的男人笑了笑，“殿下，求您留下奴婢吧。”

燕岫表情掙紮，“有陸小鳳在，他會幫我。”

虔誠沒想到燕岫會拒絕，驚訝地看着他，“殿下？”

燕岫沒有看他，而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皇帝，似乎是在等他的回應。

花滿樓看不到燕岫的神情，但是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剛知道燕岫無法在夜間視物那一天，燕岫對他說：“如果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如果燕岫的哥哥能早點來就好了。

這樣他或許會猶豫一下，不那麼快與那隻鬼簽訂契約。

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

如今他們隻能希冀，這世上根本沒有鬼怪，燕岫也沒有因為一時絕望，把自己推向絕路。他們會等到燕還回來，恢複正常的生活，燕岫也會回到京城，安穩做他的王爺。

皇帝完全不知情，他搖頭，用堅定的态度拒絕了燕岫，“不好總是麻煩别人。虔誠自幼與你一起長大，由他來照顧你，哥哥放心。而且他的廚藝也很好，又心思細膩，最合适不過了。”

而且虔誠武功很高，也識字，對危險很警覺，就算時間不足以寫信向京城求救，也可以利用現有的條件自救。正是他的這份随機應變，皇帝才能放心。

燕岫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這事兒沒商量，隻能答應下來，“就讓虔誠留下。 ”

他咳嗽了兩聲，虔誠立刻過來，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條手帕，遞給了燕岫。

燕岫結果，捂住口鼻，拍拍虔誠的後背，又給了陸小鳳一個眼神，兩人默契地離開了花滿樓的小樓。

可惜陸小鳳和燕岫還不夠默契，無法體會到這個眼神的含義。

皇帝歎了口氣，做到主座上，對陸小鳳說：“你相信他說的話？”

陸小鳳說：“他這麼信任我，我又怎能不信他？”

皇帝并未對陸小鳳的話發表看法，而是陳述道，“我這個弟弟，打小就跟别人的想法不太一樣。”

陸小鳳贊同地點頭。

陸炆給花滿樓使了個眼色，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此人眼睛看不到，便出聲提醒，“卑職告退。”

“下去吧。”皇帝擺了擺手，對花滿樓提起了幾分興緻，“你就是花滿樓？”

“正是草民。”

陸炆見皇帝沒有趕花滿樓離開的意思，便離開這裡，關上了房門。

“這些日子，岫兒多虧你照顧了。”皇帝淡淡道，“他很信任你們，跟你們說的什麼？”

有關燕還的事情，燕岫告訴了陸小鳳，陸小鳳轉述給了花滿樓，中間可能出現錯漏。所以是陸小鳳回答的這個問題，“他說自己做了一個夢，夢到燕還死了。燕還半年多不見蹤影，他心裡放心不下，出來尋找燕還。”

“還要找到殺死還兒的兇手，給他報仇。”皇帝補充。

陸小鳳笑着說：“看來您都知道。”

皇帝說：“你相信這世上有鬼？”

“我不知道。”陸小鳳在帝王面前并不膽怯，直視皇帝的眼睛，“我隻是覺得，應該相信他。燕岫并不是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人，之所以這麼說，一定有他的緣由。如果這世上沒有鬼，我就更不能對燕岫的狀态視而不見了。”

皇帝是燕岫的親哥哥，難道想不到這一點？

陸小鳳把燕岫當做朋友，站在朋友的角度，他很想指責一下皇帝，可這個人位高權重，又和陸小鳳不熟，一旦激化矛盾，後果不是陸小鳳能承擔的。

他隻能拐着彎地誘導，“燕岫說，自從他十歲之後就能看到鬼，之前卻看不到，這一年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您想讓他理解你的苦心，還是從根源上解決更好一點。”

陸小鳳突然想起來，陸炆出去之前，皇帝似乎是想聊聊燕岫的事情，但是被打斷了。

皇帝突然歎了口氣，露出在燕岫面前才會流露出的無奈。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平凡普通的兄長，而不是掌握天下大權的帝王，“岫兒是不是告訴你，年幼的時候，他殺過很多人？”

陸小鳳說：“是這麼說的。”

那是燕岫十年前做的事情，過去太久，已經無法從長大的他身上窺探到蹤影。就算是花滿樓，也感覺不到燕岫身上的戾氣，隻有有如實質的陰郁和愧疚，萦繞在他身上。

陸小鳳原本以為是燕還的死，才讓他如此悲傷，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皇帝說：“都是假的，沒有人死在他手上。他看到的鬼，也不是鬼。”

陸小鳳：“那他看到的是什麼？”

“是人。”皇帝說，“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