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沉默了。
花滿樓覺得這麼欺騙燕岫很不應該,“為什麼不告訴他真相?”
小時候隐瞞燕岫,是為了保護那幾個得罪了燕岫的下人。現在燕岫已經悔過,甚至想遁入空門為自己贖罪,為什麼還要瞞着他?
告訴他真相,不是更能減輕燕岫的負罪感?
年輕的帝王輕輕笑了一聲,飽含苦澀,“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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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住在這裡?”
虔誠打量着燕岫暫時居住的小木屋,滿眼都是心疼。
他比燕岫年紀大幾歲,性格也成熟,燕岫不止是他的主人,也像他的弟弟。小時候的燕岫有父母哥哥寵着,就連比他小一點的燕還,也像個大孩子似的,順從着燕岫,盡力滿足他的想法。
燕岫的吃穿用度,自然無一不精,外面送來的數量稀缺的貢品,就算陛下自己不用,也要送到晉王府裡。
燕岫什麼時候住過這麼簡陋的屋子?這張床看起來好一點,比起燕岫自己的床,還是差遠了。
“出門在外,不能事事都像家裡那麼精細。”燕岫自己倒是不在意。
他剛從王府跑出來的時候,比現在慘多了,差點就去要飯,幸好遇到幾個好心人幫忙,才沒加入丐幫。
出來将近兩個月,燕岫也摸到了一點在外面生存的法則,加上系統偶爾也會給出提示,燕岫有把握一個人活下去。
“殿下……”虔誠看着燕岫,表情動容。
短短一個多月不見,殿下突然就長大了,一定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
燕岫看了眼門外,發現跟着兄長過來的禁軍站很遠,聽不到這邊的聲音。他關上門,坐在桌邊,“晏虔誠,誰是你的主子?”
“自然是殿下您。”虔誠溫聲道,他太了解燕岫了,“我雖是和陛下同車而行,并未透露過您的任何事情。”
“姑且當你說的是真話。”燕岫和晏虔誠的關系不一般,晏虔誠本來不叫這個名字,燕岫賦予了他與“燕”字相仿的姓氏,還重新給了他名字,對于晏虔誠而言,燕岫有特殊的意義。
燕岫道:“等燕行走了,我們就離開這裡。你自己回京去,我有另外的打算。”
“殿下?”虔誠道,“為何不帶我一起?陛下已經答應讓我跟着您,殿下還是信不過我嗎?”
“就當是這樣吧。”燕岫不耐煩道。
虔誠不再說話,定定地看着他。
他比皇帝更了解燕岫,燕岫不願意解釋的時候,說明他已經跟别人提起過,沒有人相信,或者事情過于複雜,燕岫不願意向無關人等提起。
曾經的燕岫,是個溫柔有耐心的好孩子,虔誠也曾是他信任的人,隻是後來他們在“鬼魂”那件事上發生了分歧,那時候的虔誠還不清楚,燕岫把這件事情看得這麼重要,哄他的時候過于敷衍,失去了燕岫的信任。
虔誠一直很後悔,想找辦法補救,可是燕岫的生活太平靜了,這麼多年都沒什麼波瀾,即便後來兩個人看起來又和好如初,當初的裂縫依然存在。
“殿下要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虔誠問。
“不危險,但是要離開一段時間。”燕岫并不避諱自己要去哪裡,他也知道,适當透露出一點消息,讓關心他的人心中有數,放下戒心,反而能延長他們觸摸到真相的時間。
他頓了一下,“燕還他總是往外面跑……”
系統說:【就是殿下想的這樣,燕還每次出去,其實都是在做任務,任務完成之後就會回來,根本不是死在外面了!你為什麼這麼執拗!】
系統堅定地說燕還沒有死,燕岫有一點動搖,把事情從頭捋了一遍,還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系統分明說過,燕還去了另一個世界,這不就是死了?
燕岫離家出走之前說過很多次,燕還可能死了。虔誠很自然地接話,“恒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怎麼可能突然薨了?殿下武功高超,心思缜密,就算遇到危險,隻要說明身份,就可以調動衙門的人,哪怕是封疆大吏,也要給他面子,不會這麼容易薨的。”
燕岫搖了搖頭,“既然我們誰都說服不了誰,何必再談?你說的再多,也隻能惹我生氣。”
虔誠低下頭,“我知錯了。”
燕岫說:“那就聽我的吩咐,按照計劃來。燕行離開後,你回京也好,留在江南也罷,不要把我的下落告訴燕行,也别來找我。你要是不知道該做什麼,就多抄幾遍《僧迦吒經》。”
燕岫咳了兩聲,虔誠立刻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
剛進屋的時候他就打量過這裡,對這些東西的擺放大緻了解,可以在燕岫需要的時候,快速做出反應。
虔誠看着捧着水杯喝水的燕岫,“殿下瘦了很多。”
“嗯,心裡壓着事情。”
惦記着殺死燕還的兇手,燕岫怎麼可能放松?
他有意避開了自己生病的事,燕岫心裡很清楚,如果虔誠知道,他最近發作頻繁,恐怕是不會答應讓他一個人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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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會在花滿樓的小樓裡過夜,跟弟弟新交的兩個朋友聊完天,糾正了他們對燕岫的認知,便站起身,“朕去看看岫兒。”
陸小鳳和花滿樓沒有跟着一起過去,他們又聊了幾句,沒有去打擾那對許久未見的兄弟。
臨近傍晚,皇帝才帶着他的人,浩浩蕩蕩地離開。
燕岫沒去送他們,皇帝走了之後,他背上自己大了好幾圈的包袱,準備去遠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