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死了。
大半夜的,病發突然,護工回家,病晚期的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按響床頭的警報器了。
“哦。”
“就一個…哦?老天,我還以為你們有多情比金堅,十年情誼說扔就扔誰狠的過你啊。”
火苗舔舐着相片,江邊的蘆葦蕩在夕陽下擺動,她捏着半根滅掉的煙扔在說風涼話的少年面前。
“不會說話我不介意縫上你那張狗嘴,哥哥。”
她很少叫他哥哥。
起碼,在發現她快穿任務者的身份後,吳思賢就很少再在家裡見過她。
酗酒的爸,瘋掉的媽,生病的他和漏風的家,她能長這麼大實屬不易。
“小語,”他彎下腰,平視着妹妹的眼睛:“哥知道,哥知道很多。”
“有時候,你不需要這樣…逞強,畢竟你才十四歲,還是個孩子。”
“但我的靈魂比你大了太多太多。”吳語笙歪着頭,她很想笑,可動作扯到了嘴角的傷口,痛的她皺起了眉頭。
“你也準備準備,我這具身體也沒幾天活頭了,要是不想讓你妹妹死後連個骨灰盒都沒有就盡管揮霍你手頭的錢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幹些我不想知道的勾當。”
*
死亡從古至今都是個很沉重的話題。
但當王雅的骨灰盒被放在她的手上時,那份重量還是讓她的心顫了顫。
二十一克,是靈魂的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是這姑娘骨灰帶盒的重量。
很難想象,一個比她還要高出半個頭的姑娘,最終的容身所就是骨灰盒和她的墳墓。
【大姐!我就回去待了三天你就把劇情給老子崩完了?!】
【閉嘴,啟明,待會說。】
“小雅生前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可以親手埋葬她。”福利院的院長眼睛紅腫的像核桃,吳語笙抿着唇,指尖勾着骨灰盒的邊緣,泛白,發抖。
快穿任務者手冊第二十三條:不得對書中的任何人物所停留,不得對任何人物産生感情,違者,輕則扣除積分寄檔案,重則抹殺。
她惜命,她更愛自己。
“嘿,她還是看不清。”吳語笙小事嘟囔着,将骨灰盒放進墓碑,蓋上了石闆:“祝好夢,阿雅。”
“嘀嗒。”
“嘀嗒。”
“嘀嗒。”
大雨傾盆,黑色的長柄傘擋住了她的腦袋,吳思賢叼着煙,漂亮的臉上青青紫紫,還有着幾道流血的傷口:“老妹兒,人都走光了,還看啊。”
吳語笙沒搭腔,她瘦弱的身形晃了晃,撲通一聲倒在了潮濕的青石闆路上。
“哥,”她咳嗽着,嘴角滲出了血:“七天,我還有七天的時間。”
“幫我。”
七天很短,而且在她眼中,每一分鐘都是寶貴的,煎熬的。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髒粉色的兔子玩偶扯着它碎步拼成的耳朵在原地轉圈:“大姐,上面的任務是讓你把青春疼痛文學掰成救贖文并且更改原女主的結局,你他媽這搞的那位都壓不住其他人的怒火了。”
“結局我不是改了?”吳語笙擡起頭,蒼白的面色配上黑眼圈,顯得她分分鐘可能就會進棺材:“啟明,你說句實話,就這種書全靠折磨女主推進劇情,上學時的精神折磨不夠,還有個惡心的男人要在她長大後對她進行肉/體上的摧殘,最後她死掉了所有人也隻是後悔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你說,這公平嗎?”
“不,不公平。”
吳語笙笑了,笑得格外純真:“你看,你也知道是不公平的。”
“但這種不公,不阻止的話,會一直蔓延。”
“這本書裡,最後剩我一個反派就夠了。”
*
雨天,雷聲滾滾,吳語笙撐着傘獨自出門。
《苦夏的星光》是這本書的名字,可内容卻與這文雅的名字差了十萬八千裡,女主王雅因為孤兒的身份,病弱的身體和混血得來的墨綠眼睛遭受了長達八年的校園霸淩,好不容易要靠考大學擺脫人渣結果霸淩團夥其中之一還愛上了她(并且這貨是有女朋友的)。
最後,帶着一身傷的王雅在高考前一晚跳樓,姗姗來遲的親生父母在她的墳前痛哭流涕,曾經的霸淩團夥紛紛改邪歸正,至于愛上她霸淩者的則嬌妻在懷,餘生裡偶爾會想起那個綠眼睛的姑娘。
而她吳語笙……
就是那個霸淩者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