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近一個月,方辭也沒想到兩人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借着樓道裡不太亮堂的白熾燈,方辭肆無忌憚地打量林宿,一個月不見,林宿沒什麼變化,或許是礙于林芸在這兒,看他的目光也沒什麼情緒。
原本以為忙起來就不會想,想不起來也就不會喜歡,但真見到了,方辭心裡還是無法抑制地湧起一股微妙的開心。
他得寸進尺地朝林宿笑:“我都給你拜年了,沒有紅包嗎?”
林宿一滞:“紅包?”
林芸拍了下他的背:“他才比你大三個小時,不用給你紅包。”
林宿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擡手把卡遞過來:“給。”
“哪有紅包給這麼多的。”方辭有恃無恐地伸出手,“恭喜發财,紅包拿來。”
林宿:“……”
他茫然地擡頭,因為跟不上方辭的腦回路,表情顯得有些呆。
愣了好一會兒,林宿終于有了動作,他把林芸給他的紅包打開,從裡面抽出一張遞給方辭:“壓歲錢。”
方辭接過來,眉眼彎彎地朝林宿笑:“謝謝哥哥。”
林宿看起來不是很想搭理他。
方辭見好就收:“媽我們回去吧,你别凍到。”
林芸被方辭推着往樓上走,還不忘轉頭叮囑林宿:“到了和我說一聲,和那邊的人好好相處,尤其是你爸媽,大過年的,别鬧得不愉快。”
林宿點點頭,輕車熟路地順着樓梯下樓,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狹窄逼仄的樓道裡,方辭才道:“那邊也是他家,沒人會欺負他的。”
“就算是一家人,他也親近不起來,不一樣的呀。”林芸說,“你爸媽本來就不喜歡他,稍微做錯點什麼就又打又罵的,大戶人家規矩又多,可惜我沒本事,又不能給他撐腰。”
她對方家的印象,還停留在那次林宿進醫院的時候,不清楚前因後果,但她總覺得就算兩個孩子不愉快,也不該這麼對林宿。
想到那張卡,她又和方辭解釋:“你有本事能掙大錢,方董他們對你也好,李秋存又給了你股份,我想着就一百萬對你來說也不算什麼大錢,所以就把卡給他了,以後他要是有什麼用錢的地方起碼也能應個急,你别往心裡去。”
方辭想說如果林宿都需要應急,那這點錢應該也頂不上什麼大用,但走到了家門口,他就閉了嘴。
李秋存纡尊降貴地把餃子端上了桌,又把碗筷以此擺好,絲毫沒覺得自己做這些有多違和。
見方辭一臉震驚,他不以為意地笑笑:“我是農村出身,什麼活沒幹過,你這是什麼表情。”
“有點意外。”方辭說,頓了下,又忍不住問,“你怎麼會來這兒過年?”
“家裡不安生,出來散散心。”李秋存道,“原本想去醫院看看阿芸,她說回家了,我就順道來看看。”
他又說,“我還以為你會回方家。”
這不還是因為你嗎,方辭這麼想着,卻沒這麼說,低頭咬了口餃子,含混不清地道:“去年在方家過的,今年就來陪我媽了。”
借口雖然敷衍,但畢竟也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李秋存本也是随口一問,聽方辭這麼說,順勢沒再深究,轉而說起了别的。
方辭看着坐在兩側的親生父母,思緒忍不住飄遠。
他們三個現在算是一家三口嗎?三個人卻三個姓氏三個戶口本,應該不算吧,隻是血緣關系而已。
出軌的爸,小三的媽,私生子的他,真是個讓人窒息、恨不得一鍵消除的組合。
春晚在外面的鞭炮聲裡拉開了序幕,電視裡主持人熱情洋溢地朝觀衆問好,方辭端着碗看了兩眼,冷不防被一個硬物硌了牙。
他吐出一個硬币,銅黃色的五角錢,上面還沾着餃子餡的油花。
林芸喜笑顔開:“這麼快就吃到了,方辭運氣真好,今年一定發大财走大運。”
方辭原本還覺得這玩意兒不太衛生,聽林芸這麼說,又覺得這點兒不衛生也沒什麼。
他把硬币反複洗了幾遍,然後塞進手機後殼裡。
林芸無意間看到,“哎”了一聲,說:“這個鑰匙扣你哥也有一個,我還以為你倆關系真不好呢。”
方辭:“……”
沒法解釋這個鑰匙扣就是林宿的,隻不過是林宿不要的。
提起林宿,方辭就不想說話,但李秋存卻很有興緻地道:“說起來小宿最近也挺忙,楊董帶他見了不少人,接手的幾個項目做的都相當漂亮。”
林芸嘴上謙虛,臉上的笑意卻掩不住:“他奶奶教得好,不然他小小年紀哪有這個本事。”
“确實小了點,要不是還在上學,他完全可以進董事會了。”
方辭若有所思。
他知道林宿一直跟在楊令和身邊學習,但他卻沒聽說林宿有什麼動靜,即便兩人不在一個公司共事,也不該一點風聲都沒聽見,除非有人不想他知道。
心不在焉地吃完飯,方辭主動收拾了碗筷,李秋存和林芸又說了幾句話,就要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