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還是點了外賣,林宿往沙發上扔了個抱枕,脫了外套打算對付一晚,方辭在旁邊又開始裝模作樣:“你的房子哪能讓你睡沙發。”
林宿感覺自己這輩子做過的孽全都在今天報應了:“今天讓你睡沙發,明天你爸媽就能打死我。”
方辭:“……你不要對爸媽這麼大偏見。”
但這話說出來,他自己也有點心虛,理不直氣也不壯,蚊子似的哼哼兩聲,林宿沒聽清。
他軟磨硬泡:“總之你不能睡沙發,你睡沙發我也睡沙發,反正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林宿服氣,臉皮這種東西,在方辭身上完全沒有存在的迹象,他比不過,根本比不過。
一米五的床勉強夠睡兩個成年人,中間空隙很小,林宿放了個抱枕,硬是劃出條楚河漢界。
方辭把抱枕抱在懷裡,鬼鬼祟祟往林宿那邊蹭,林宿懶得理他,往外圍挪了挪,又一次拉開兩人的距離。
方辭不死心,繼續往林宿跟前蹭,林宿就繼續挪。
繼續蹭,繼續挪。
再蹭,再挪。
咚地一聲,林宿摔下了床。
方辭捂着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
不敢說話。
林宿面無表情地拿起枕頭,繞到床的另一邊,躺在了方辭一開始的位置:“再不老實,你就去睡沙發。”
方辭不想笑了,變得異常乖巧。
過了不知多久,身旁傳來平穩的呼吸聲,方辭做賊似的,小聲喊:“宿哥?”
沒人應聲。
“林宿?”
林宿依舊安靜,看來是真的睡着了。
方辭摸黑下了床,找到林宿的手機,蹲在林宿那一側的床邊,掀開被子一角去摸林宿的手。
沒有開燈,黑夜裡隻能勉強看到一層輪廓,方辭亂抓一通,終于抓到了林宿的手。
當視線變低時,其他感官就會格外敏銳,方辭觸碰到林宿手背上凸起的血管,溫熱的,但不算柔軟,再往上,是修長的指節,隔着薄薄的一層皮膚,甚至能捏到他的指骨。
方辭分神想,都一年了,林宿怎麼還是這麼瘦。
他輕手輕腳地擡起林宿的手,用他的指紋解鎖了手機。屏幕倏地一亮,方辭早有準備,立馬用手捂住,然後把亮度調低,縮在床角看林宿的手機。
林宿手機裡的軟件很少,一個屏幕就裝得下,微信就擺在第一排,一眼就能看到。
方辭飛速翻找到黑名單,把那個列表裡唯一的一個号碼拉出來,然後添加好友,再用自己的手機通過。
時隔四個月,他們兩個終于又加上了好友。
删掉對話框,确保林宿不會發現已經加了好友這件事,他才舒了口氣。正打算把手機放回去,餘光瞥見林宿睜開的眼睛,差點吓得叫出聲來。
林宿坐起來,一雙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半點情緒。
他說:“如果你想找我害你證據的話,應該去拿被收走的那個手機。”
“我沒有。”
“那你拿我的手機幹什麼?”
“……”方辭隻能坦白從寬,“我隻是想加你的好友。”
林宿拿回手機點了下,屏幕亮起四四方方一塊,成為房間裡唯一的一處光源。
方辭眼疾手快地又把它按滅:“别拉黑,也别删除行嗎,我保證我以後絕對不删你好友,也不煩你。”
房間安靜下來,靜到讓人心慌,但方辭能感覺到,林宿在看他。
應該不會生氣吧,方辭安慰自己,林宿今天一直讓着他,現在隻是加個好友而已,他不會計較的。
可他還是覺得心慌。
“方辭,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你。”林宿說,“我試過接納你,但我做不到,你真的很讨厭,讨厭到我恨不得讓你去死的地步。”
白天裡的相處就像是一場夢,醒在這個該入眠的時間。
房間裡沒有開燈,隻有一片黑暗,暗到不必戴上任何假面去虛與委蛇。
一整天的時間讓林宿耐心徹底告罄,甚至不願意去換一個委婉的措辭,“所以别蹬鼻子上臉,行嗎?”
方辭一顆心沉沉往下墜。
這話他聽爸媽說過,也聽林芸說過,但這是第一次他聽到林宿親口承認,直白地、毫不遮掩地承認。
他一直在逃避的、橫亘在他和林宿之間的問題,還是被擺在了明面上。
“可我喜歡你。”方辭不想聽他說自己有多讨人厭,索性直截了當地道,“從我第一次見你開始,我就喜歡你了。”
林宿沒說話,屋子裡太黑,方辭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願意去深思林宿現在的想法,免得自己打退堂鼓。
畢竟林宿一向尖酸刻薄,更别提兩人現在還結着仇,但方辭敢說,也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這種事情上,臉和結果隻能有一個。
他攥着林宿的手機,一鼓作氣地道:“我知道你讨厭我,可你不也在試着喜歡我嗎,你總是對我心軟,又怎麼能怪我得寸進尺呢。”
“哦——喜歡我。”不出意料,林宿隻是很冷淡地笑了一聲,“那你喜歡人的方式,我還真是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