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厭你。
我真的很讨厭你。
……但睜開眼,這次我怎麼沒有再看見你。
做夢也好,幻想也罷。
痛苦也不甘,悲傷也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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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這天,宋晚晚還是沒有回李靜楠那裡,把房屋收拾過一遍,點了外賣,門卻忽然被敲響,伴随着隐隐狗叫。
她起身去開門了,推開才是一愣。
李靜楠就牽着小白站在那,面色淡淡,“你的狗找回來了。”
她穿的很休閑,臉色卻并不好看,發型甚至算得上潦草,牽着狗的手滿是皺紋。
宋晚晚低頭,“好,謝謝。”
“那走吧,回去吧。”
“……不了。”
她頓了幾秒才說話,“你還在鬧什麼脾氣?你跟老師吵架我也沒怪你,你跟那個小男生接觸過密,跟劉澤然關系現在這麼僵,我也沒怪你,狗都幫你找回來了。”
宋晚晚手緊緊握在門把手上,“那你這麼對我也有理由嗎?”
李靜楠冷笑一聲,“我供你吃供你穿,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她眼眶一下就紅了,“那你把我像個商品一下推出去,那我去換公司的合作的時候呢!你明明知道我在學校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隻是因為她們是你的客戶,我就得一直忍,一直忍到顧媛玉她們玩膩了轉走!”
李靜楠砰的一聲把門推開了,怒言道,“我有去找過你們班主任的!”
“然後呢。”
數年來的委屈與不甘好像輕飄飄就濃縮在了這一句話裡,擡起臉來時依舊那樣難以呼吸。
宋晚晚氣笑了,“你找了次班主任就當過去了,你有想過往後的日子我是怎麼過的嗎?到最後背處分的還是我,說我故意挑事。”
“你心疼李鳴僑命不好,覺得李燦絨可憐,覺得你自己不容易,那我呢?我是活該嗎?”
淚水像夜幕,湧出漲潮。
她要的能是什麼。
經年累月積攢到今日的失望和不甘好像終于噴發,她舉起手腕,扯下袖子,一雙眼憋得通紅,“你說你關心我是嗎?你看啊,你看這些是什麼?多少年了,你甚至發現都沒發現過。”
條條縷縷重疊着的疤痕。
貫穿她一整條生命。
李靜楠瞪大了眼,唇瓣都顫抖着,她幾乎是重重道,“你這樣是要幹什麼呢?宋晚晚,我也是第一次當媽媽,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的壓力有多大,我……”
“不要再這麼叫我了!”
宋晚晚幾乎是怒吼,淚水一路掉下來,“你給我起這樣的名字又是為什麼呢!我是你無法忍受的婚姻裡的犧牲品,還是推出去交換的商務!”
随着話音落下,面前寂靜無聲。
李靜楠看着她,眼角有潮濕,她聲音一下就軟了,商量般道,“這樣吧,你要是覺得煩,你就念七遍心經,好嗎?過去的都發生了,就當過去了。”
宋晚晚突然覺得極其疲憊,可一字一句,卻那樣清晰,像從身體裡鑽出來,“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你是你,我是我。”
“你就非要這麼恨我嗎?”
面前是李靜楠的怒火,含着淚水滾落下來,輕飄飄落在地上煙消雲散,宋晚晚難得這樣平靜叙述,“我恨你,但更恨自己。”
天色正好,沒有風雪沒有冬雨,隻是這樣,很普通很正常的一天。
李靜楠重重把門摔上,留下小白轉身就走。
她站在原地,意識到自己又一次過度期待,在不該做白日夢的季節裡,譜寫了長長一句感人肺腑的台詞。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去給你拿吃的哦。”聽到小白輕輕的嗚咽聲,宋晚晚才回過神來往廚房小跑着,小狗跟在她身後,同樣歡快。
窗台瓷磚被照得發亮,散發出潔白刺眼的光。明明剛打掃過,不知道從哪裡飄出來的細小塵埃四處遊走。小狗埋頭苦吃,尾巴搖得飛起。
宋晚晚緩緩起身,她走到客廳,繼續打開外賣,點的是金湯肥牛,有點辣。
盒裝米飯已經開好,她一口又一口地吃。
臉頰鼓起一小塊,下一筷塞進嘴裡的米飯更大了些,慢慢咀嚼,用力咽下去,眼淚忽然就滾了出來。
她沒理會,手撐着頭,又繼續夾着粉條、牛肉、米飯,繼續塞到嘴裡。
眼淚掉個不停,清亮,蜿蜒,無聲跌進米飯裡,像灑了幾滴鹽水。
宋晚晚吃着吃着,終究再難控制般,肩膀顫抖着,手捂着自己下半張臉,緩緩低下了頭。
沒成年的歲數,沒控制好的情緒,沒能坦然接受的關系。
想不通的事情都不去再想,把混亂的一切都寄托于長大。渴望着變成大人,讓這些問題都自然而言湮滅在時代的潮流裡,渴望着未來就能好轉。
在大年夜,隻有一個人的房屋,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抵達未來的現在。
她卻在這個時候好似終于明白,明白那次我們關系徹底不歡而散,病房裡我轉身就走,漫長的空鏡裡你一言不發,是在哭嗎。
可怎麼好像什麼都晚了一點。
現在知道,還能有什麼用。
淚水越發洶湧。
……左右我已經讨厭上你。
左右,已經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