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成績連帶着各種排名,小到班級,大到全市。
李靜楠坐到教室裡才發現她女兒座位在窗邊,看着成績單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三個主科是還好,小科卻都考得不怎麼樣,這樣的成績居然還排進了班級前十。
等到結束,班主任看了她好一會,像有話要說般,她沒理,轉身走了。
天氣預報裡最近這段時間總是下雨,今天倒隻是陰了個天,冷空氣席卷着緘默的氛圍,一路把她帶到偏僻的樓梯口。
宋晚晚背着書包靠在牆上,看見她來,也隻是站直了身體。
李靜楠剛想開口,身後卻突然傳來叫聲。
“姐!”本該出差的李鳴僑不知怎麼又回來了,身後跟着哭哭啼啼的李燦絨和一臉無語的陶樂,“你咋給我們絨絨找了個外人去開會啊?”
陶樂終于明白助理為什麼勸告自己别盲目為了加班費去,事到如今也隻能假裝沒耳朵。
“閉嘴。”
“姑姑……”李燦絨眼淚又掉了三兩滴下來,絞着手指頗為不安。
“我叫你閉嘴。”
衆人皆是一愣。
李靜楠沒有喜歡把家事外露的習慣,她冷着臉道,“先回去再說。”
放學鈴聲在這一刻沉沉打響。
李燦絨有些不滿,“姑媽,你怎麼這樣呀。”
許清柔剛下樓梯就聽見了這句,她本來還約的指甲護理就快遲到,這會又遇到一堆人堵在樓梯口,心情差到極緻,“哪裡來的神經?吵得要死還擋路?”
李燦絨神情一愣,她已經認出來這個人是誰了,她已經在說,“你這句話是想要罵誰?罵宋晚晚還是罵誰?”
不說還好,一說簡直翻天了。
許清柔冷笑一聲,“你沒事吧?你叫什麼?你對我在吆三喝四嗎?”
李燦絨退也不退,直直對上,“你欺負人欺負慣了以為誰都能欺負?初中那會就做錯事了現在還在做錯事?”
“你有病吧?”
“怎麼?大小姐欺負人慣了還把自己當上正義使者了?”
清脆聲響沖破天際。
許清柔重重甩了一巴掌上去。
周揚沖下樓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幾乎是眨眼間,兩人扭打在一起。陶樂趕緊把手機收好上前攔着李燦絨,一時間場面亂不堪言。
李鳴僑見不得女兒被打,上前纏鬥。
周揚護着許清柔,餘光裡瞥到宋晚晚立在牆邊,安靜模糊,變成最邊緣的人物。
他下意識拉着對方一起到自己身後來,偏偏許清柔這時候還在陰陽怪氣,“怎麼了這兩位是誰爸媽啊?”
李鳴僑看見這一舉動,又找了個歪理出來,“宋晚晚你就是這麼對你舅舅的是吧!你跟你那個爸一樣!”
他重重推開陶樂,周揚也被打了一拳,像瘋了一樣揚起巴掌就像朝着打下去。
明明是那樣快速的。
這一瞬間卻好像在她面前變慢,變長。
冷風卷起發梢,沉默地站在那裡。
快要觸碰到自己臉頰的人卻驟然被打倒在地。
大概是冬天太冷了。
空氣呼吸着進到肺裡,整個人都很痛。
她感到自己的手腕傳來一陣溫度,側臉一看,是許清柔把自己拉到了身後,站在她身前罵道,“你腦子有病是不是?”
李燦絨都被吓傻了,連忙撲上去,“爸?爸你沒事吧?”
而李靜楠隻是看着她,越過所有人,遙遙對視,一句話都沒說,徑直轉身就走了。
陶樂匆匆跟在老闆身後一起離開,順便拽上李鳴僑。
很古怪的氛圍。
逐漸蔓延,徹底擴大。
許清柔看了她良久,松開手,嗤笑一聲走了。
是一瞬安靜。
還沒輪到宋晚晚反應過來,周揚撲通一下又跪下來了。
又跪了。
“對不起。”
“初中那時候我明明有機會把所有都說出去,我什麼都沒幹。”
周揚垂着頭,“我知道你家裡肯定是有問題的,我就知道劉哥的事情是不能怪在你身上的。”
豆大的淚珠不停砸落到地上,他哭得肩膀都一聳一聳,“我真的對不起,我不祈求你的原諒,我根本不配你的原諒……”
宋晚晚看了眼陳兆,她心越跳越快,快到像是要顯露出惡毒女巫的原樣,可不管怎麼看都是兩敗俱傷。
她忽然很想笑,很想蹲下身抱住自己,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好,看自己一顆被擠壓着驟張驟縮的心。
可她隻是站在原地,說得很輕,“周揚,你把這些話說出來隻是想要自己心裡好受,所以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所以陳兆和我之間,永遠都會隔着一個你。
你不是很在意這個哥哥嗎?
你不是生怕這個哥哥讨厭你嗎?
她站在命運裡,妄想撕開一切,做能扇動翅膀的蝴蝶,站在天災人禍裡,又妄想坦然面對着苦難。
在冬天的室外待久了,人就會習慣冬天的溫度,那她在痛苦裡待久了,也要習慣痛苦嗎。
兜兜轉轉這些年,想隻過好自己的生活,又貪心到無法放下仇恨,想為愧疚釋懷,接過來的又隻是他人的恨意。
可天地之間,她太渺小,小到走了很遠的路又被扔回疲憊裡,累到難以形容是怎樣的累。
風聲蕭蕭,颠三倒四。
同樣的冬天,像二周目。
拜托。
——這個世界隻是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