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兆眼睛始終都彎彎的,他跟着輕輕重複了一遍,“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中間幾個字實在太輕太模糊,含在唇齒裡,聽不真切。
不過這樣突然說這種事,還是有點太尴尬了,宋晚晚倉促道,“沒記錯的話,你是不是要去參加物理競賽了呀,祝你考試順利,我聽說好像考的特别好還能保送,你有什麼想去的學校嗎?”
“我嗎?”他的聲音莫名有些澀,或許是因為秋天氣候太幹,“我大概……留在雲城吧。”
“雲城啊,我記得,好像高一那會讓我們寫喜歡的大學,我也寫的雲城大學。”
宋晚晚擡頭看了看教室後方的表,她笑笑,“那我就先去食堂啦,加油呀。”
這是漫長的一天,平淡日子裡無關緊要的一場交談。
她帶着要和謝檸見面的期待跑出教室,以為未來的一切都是新生活,并沒有回頭。
自然也沒有看見身後人久久後才站起身,口袋裡就放着你送的平安挂件。
想來,這或許是一場漫長間章。
以為會無疾而終的暗戀,幾乎要不見天光的過去。
如果早點下決定,會不會更好呢?
十七歲的宋晚晚沒有這個勇氣,二十五歲的她早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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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結束後,時間一下就飛速流轉起來。
商南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運動會,薄薄的宣傳單在同學間傳來傳去,像一架紙飛機。
班主任下達了硬性指标,體委正拿着報名表一個個問。
“我?”宋晚晚看着長跑後自己的名字,一時有些傻愣愣的,“我跑兩千?”
這樣的驚訝程度不亞于讓一個數學白癡去參加高數競賽。
林曉坐在斜後桌,從試卷中擡起眼,替她解了圍,“宋晚晚還是算了吧,你忘了她初中那會跑進醫院?”
體委這才反應過來,“對哦,要不給你改成,改成,寫宣傳稿的?我先去問問班主任吧,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好好好。”她趕緊點頭,說罷又擡起臉笑笑。
班裡女生不算多,宋晚晚剛松下一口氣,班主任又把她喊了過去。
老師坐在辦公室裡,言語斟酌,“我了解了一下,大家說你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但我看你形象比較好,不如我們班方陣你去舉牌吧,今天中午記得去彩排。”
“好。”宋晚晚很認真地點點頭,她頓了頓,有些緊張地笑了笑,“謝謝老師。”
這簡直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以至于宋晚晚中午去彩排的時候,她想不管發生什麼都沒關系。
沒想到隻不過才走到樹蔭下,遠遠就看見操場邊緣站了個女生,溫婉又漂亮,整個人像加上了一層獨特的濾鏡。
她頓了頓,腳步停了,卻見那人側過頭像有些驚訝,随後直接朝她走來。
宋晚晚沉默地站在原地,她沒有動也沒有移開視線。
或許總是這樣的,得到了什麼就要付出什麼,這世界上會有不勞而獲的事,隻是永遠都輪不到她。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周舒姚挽了挽柔順的長發,圓滑指甲在陽光下泛着溫潤的光,眼裡的意外還沒消散,“你也來排練嗎?”
“嗯。”宋晩晚彎彎眉眼,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答複,“好久沒見。”
“對啊。”眼前人下意識想要挽上手,隻不過剛探出一點,就意識到不對般收了回去。
她發絲随着動作晃蕩,泛出的柔和光澤像一場突兀至極的尴尬。
周舒姚側過臉笑了幾聲,她緩和道,“我還記得以前也是舉牌,我們一起排練了三年呢。”
其實隻有一年。
宋晚晚嘴角提了提,心想,隻有一年是走在一起的。
剩下的兩年裡,她站在人群之外,視線之外,整片陰影的邊緣地帶。
“我聽說你好像選了物化地。”她問得很輕,好像很忐忑。
宋晩晚客套地笑笑,錯開視線,“是的,你呢,讀藝術嗎?”
“嗯。”周舒姚眼神擡起又落下,“我還以為你也會去讀藝術,畢竟你初中的時候作文寫的那麼好,我以為你會想念編導的。”
“我……”
“馬上要彩排了。”宋晚晚出聲打斷,她努力笑着擡起手指了指遠處的老師,“不如我們先過去吧。”
周舒姚愣了愣,“好。”
果然,她們是很久都不見面的同學,再見面,說句話都要在腦海裡先過三遍。
地理老師總說,午後陽光最為炙烈,兩點多鐘的時候尤甚。
周舒姚看了很多遍手表,現在還遠遠沒到直射的時間。
可從跟宋晚晚說話的每一秒開始,她都不太敢擡頭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緒,自己明明學了播音,許多話卻都說的含糊不清。
直到彩排結束,兩人都沒再說什麼。
她看着宋晚晚走遠的背影,遲遲未動。
“姚姚,笑死我了,宋晚晚那個人不會還真信了你這麼溫柔的話吧?”
周舒姚光聽聲音就聽出來了是誰,她轉過身,面前已經站着許清柔。
抱着手臂,笑得張揚,臉上是明晃晃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