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檸被班主任抓去畫黑闆報,兩人幹脆約了直接食堂見,宋晚晚坐在原位翻開了好詞好句的積累本。
沒想到還沒寫幾句,身後卻傳來了打鬧聲,一聽就知道是張俞濤。
“诶,陳兆,你坐我這呗,我們來下五子棋吧。”
她握着筆的手一頓,随後又繼續往下寫。
很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在極其客氣地拒絕,“不了,英語老師讓我來喊你去重默。”
腳步聲,椅子挪動聲,零零散散交雜在一起。
她松下一口氣,想人應該走了吧,正準備彎腰從書包裡翻翻看有沒有帶修正帶。
就在這樣側過頭的瞬間,撞見的卻是一雙彎起來的琥珀色瞳孔。
這樣的視線像有重量一樣,把邊邊角角都鋪平壓下。
可陽光太好,灰塵清晰可見,浮在兩人之間,像電磁場裡永遠都分不清正負走向的電離子。
宋晚晚怔愣着,她想起那場晚自習的後來,上課鈴匆匆打響,她急忙轉身理着一桌子剛發下來的試卷,直到看見墊在底下的最後一張。
是語文答題卡。
喬今芳批完了選擇題和默寫題後才發下來,整整六分的詩詞填空裡,被打上了三個大勾。
意料之内,意料之外。
她沒想過默寫的最後一題會不固定形式,也沒想過假如自己表現出知道陳兆和周揚的關系,又該怎麼樣去對待陳兆。
明明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全對,最後一題倉促寫上去的答案伏在那條橫線上,卻像在嘲笑着不明所以的自己。
她和過去都難以分割,又枉談親緣。
宋晚晚扶着椅背坐直身,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陳兆已經遞過來一張數學試卷。
他笑着說,“我有道題不會想問問你。”
“啊,好。你哪道不會啊?”
“就這個……畫着紅圈的這個。”
“好,我看看。”
宋晚晚低着頭思索了有一會,才說道,“這個可以直接建系,然後在AC這裡,就這個三角形,用向量的公式。”
“我有點笨,我忘記那個公式了,可以寫一下嗎?”
她一愣,這人不是都要去參加物理競賽嗎?怎麼還說自己笨?
但她還沒反應過來,陳兆已經又遞過來一本黃色的便簽紙,“可以寫這上面嗎?”
他眼睛彎彎的,這樣真誠的視線總是讓人很難拒絕。
窗外有人影走過,視線平直向前。
宋晚晚筆剛拿了一半,一瞬間的緊繃從指尖席卷到全身,直到那股冷薄荷味完全掠過,才能繼續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
她輕輕說,“都行。”
落筆才感到些不對,沒記錯的話,自己初中那會總是買這種。
為了不讓氣氛太尴尬,宋晚晚笑着客套了幾句,“哈哈,你也喜歡買這種便簽啊,我以前也總買。”
“嗯。”
“你以前給我的,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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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碰撞是常有的事。
她低下頭挽着謝檸徑直離開。
劉澤然站在原地微微踉跄了好幾步才站穩,插在兜裡的手緊緊攥成拳,快要掐出血痕。
他真沒想到宋晚晚會毫不留情地撞開自己。
餘光裡,陸林橋笑的簡直停不下來,他深深呼吸,“你笑什麼?”
“我笑今天天氣太好了,我心情有點美麗。”陸林橋強忍了一會,清清嗓子問道,“你說你幹嘛,不是不喜歡讨厭嗎?今天站人家身後故意說這些話幹嘛啊?”
劉澤然覺得陸林橋有時候說話真的很難聽,很難回答,所以他選擇用更難聽的方式回擊,“我當然不喜歡啊,這才是我說這些話的原因。”
他手越攥越緊,漠不關心般垂下眼,“再說了,是她主動發消息來的。”
“她給你發什麼了?”
“等積水退了,我們要不要見一面。”
“你記這麼牢啊,那你怎麼說的?”
劉澤然冷笑一聲,“我回了一個問号。”
“這種……也算求和嗎?”
他停了腳步,掀起眼皮看向陸林橋,内裡是淡淡的不滿,似乎在覺得對方蠢,“你什麼意思?雨季都過了,現在每天都是晴天,所以這不是要跟我天天都見面嗎?”
陸林橋心頭一梗,他簡直無言以對,“你不是讨厭她嗎?你天天要跟她見什麼?”
“所以我回了一個問号。”
當然,劉澤然沒有說他覺得宋晚晚的這條消息其實發錯人了。
她是想發給陳兆的。
原因很簡單,比如一句問号後就沒個下文的對話,比如陳兆近來越發明媚的心情,比如,自己。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在生氣,氣這樣的事,氣自己差點就要被扭轉的想法。
周五體活課,兩人慢悠悠晃回教室,陸林橋走到一半又開始提及這件事,問他為什麼這麼回複。
劉澤然覺得他簡直婆婆媽媽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一樣,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沒好氣道,“因為考語文的時候她一直在看我。”
已經走到她的班級了,劉澤然沒有擡起頭,自然也沒有看見坐在她對面的人是陳兆。
他無所謂般直視前方,像把不喜歡這三個字的改變攤在表面。
微風吹過,把他整個人裹在無法探知的情緒裡。
劉澤然垂在身側的手越攥越緊,話音很低,“這樣的對視,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