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他,因為想要讓那句發錯的消息假裝沒發生,所以像個鴕鳥一樣把自己埋起來。
下課鈴打響了,身後不想聽的閑聊終于畫上句号,宋晚晚松了口氣,起身去前面看排名。
考的挺好的,隻是語文略差了一點。
身後似乎又有誰圍過來,層層疊疊的目光堆砌在身上,像X線掃描般。
宋晚晚低着頭剛想後退,卻突然響起一聲清淺的氣音,這樣的話仿佛在一瞬間就變成三百六十度環繞,沿着左側大腦轉過一圈來到身側,無比清晰。
“當心。”
她下意識側頭看去。
身後人潮湧湧,上下搖曳的潮水像被阻隔在第一排這樣的礁石後,彼此之間萦繞的隻有一來一回的呼吸。
這張成績單前隻站了他們兩個人,陳兆在看着她。
清透的琥珀色,跟所有人一樣、又都不一樣的目光。
她知道不是陳兆的錯,可不知為什麼就覺得心裡喘不過氣來,低下頭走得匆匆。
因為想要忘記這一眼,所以平白無故做了很多事。
發誓每天要積累的好詞好句又多增加了一些分量,非必要不再看向他的方向,還有,在已經不算合适的季節,去買一根巧樂滋吃。
天氣好,微風不足以緩解那些殘存的熱,大家都還穿着短袖,小賣部裡更是人擠人。
宋晚晚拿起那根巧樂茲的時候,肩膀被人一撞,她忍不住歎了聲氣。
“你怎麼啦?天氣太熱中暑了?這也不應該啊。”
“我隻是,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下雨天。”
宋晚晚垂着的眼擡起來,拿過謝檸手裡的笑着說,“我請你吃。”
謝檸連忙蹭了上來,“诶诶诶,怎麼又是你請,下次必須我請!”
“都是朋友嘛,看見你開心的話,我也會開心。”宋晚晚挽着她向前走,還沒到收銀台,迎面先走來一個熟悉的人。
她的斜後座張俞濤站在一群男生裡,對着小賣部裡面道,“陳兆!等等我們啊!”
身後像是有一道若有若無的視線,變成雨季裡初落的雨淋在身上。
她下意識回了頭。
那人靠在牆側,手裡拎着同樣的巧樂茲,面無表情,沉寂的像一塊冰,不知道站在原地看了多久。
這樣的對視大概有兩秒。
在第三秒,劉澤然緩緩收回視線,事不關己般朝裡走了。
“怎麼啦?”
“沒什麼。”
宋晚晚轉過頭,低聲道,“隻是好像看見了一個不太熟悉的……同學。”
這個學校還是太小了,總是能遇見這幾個人。
她覺得自己真奇怪,有時候希望全世界都在掌心,有時候又恨不得一個教室裡的關系也能變成天涯海角。
而最後,她也隻是在這一天沒有回頭地離開,并不知道她走後,屋内又發生了什麼。
比如劉澤然買掉了冰櫃裡所有的巧樂茲,連同陳兆剛剛拿起的那根,比如隔壁班的同學吃完晚飯後突然每個人都收到了一根雪糕,說是什麼劉澤然偷偷在教室裡吃東西的懲罰,大家都說簡直是聞所未聞,少爺的心情果然無法琢磨。
比如陳兆站在原地,他沒有留住手心裡拿起來的東西,也很難再拿起第二個。
“真是的,家裡有錢就這樣嚣張?”
張俞濤頗有些為他打抱不平,“什麼人啊。”
姜澤了解的很,“人家是隻對陳兆這麼嚣張跋扈。”
說罷,他扔了根小布丁給陳兆,“你就吃這個吧。”
藍白包裝,最便宜最普通。
陳兆看着,擡起眼笑道,“好。”
“以前不也是,初中那會你想買小布丁,結果被劉澤然擠成了個巧樂茲。”
“是啊。”
他笑着道,“還是同樣的那一根藍莓味。”
一切兜兜轉轉像一個圈。
他拎着那根小布丁走出小賣部,面色如常,卻徑直扔進了台階旁的垃圾桶裡。
腦海裡還是宋晚晚遠離的背影,回過頭來不知道在看誰的一眼,還有那句發來的話。
晚上到家,陳兆從浴室裡洗完澡出來,遠遠就看見了手機屏幕是亮着的,許多圖标整整齊齊排列在各自的彈窗裡。
他視線怔了一瞬,腳步匆匆走了上去,毛巾沒擦完的水珠正順着下颚滾落。
碩大一滴,就這樣啪嗒一聲落在了圖标上。
模糊,放大。
隻是天氣預報而已,說往後都是大晴天。
他知道的,每年開學都會下一陣子雨,這樣的時間或長或短,或快或慢,沒個準頭。
第二天,陳兆出門前又翻閱了一遍,他難得還打開了電視裡的新聞,聽着主持人對于氣溫的講解吃完了一頓早飯。
大課間自然也晴光萬裡。
他跑完步,又和同學一起把飲水機的水搬上五樓,擰開瓶蓋時卻沒當心灑了些出來。
清透的水珠濕潤腕側,順着隐埋在肌膚下的骨節形狀緩慢滴落。
光線恰好順着雲層露出的空洞潑灑這片角落,泛着粼粼的潤。
陳兆下意識朝樓外那片植被看了去,他想,總不會再有意料之外的雨了吧?
總能讓我……總能讓我。
視線邊緣,隐隐有人在走出。
低馬尾,抱着書,看不清封面。
她回頭了。
從上到下,這應當隔着很遠的距離。
宋晚晚左右望了望,卻找不到個視線的來源,走廊裡隻有一連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