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早就走了？踢球啊！我新認識一哥們踢得可牛了。”
劉澤然擺擺手，拎起校服甩到肩上，“下次再約。”
新學期才剛開學，大半日子都陷入綿長的梅雨季，今天難得是個晴天，夕陽西下，遠處天空被燒成濃郁的橘紅色。
陸林橋又開始用那樣欲言又止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剛剛灌下幾口水，額前薄汗懸在發絲末端，要掉不掉。
周圍其實沒什麼觀衆，隻不過他還是習以為常地輕哼一聲，漫不經心靠在了升旗台上，語氣冷淡，“怎麼了？”
陸林橋臉微微一抽，“少爺，夠了，已經夠帥了。你中二病怎麼又犯了？”
“說什麼呢。”
劉澤然單手拎起書包，他挑挑眉朝校門口走去，“我今天忙得很，走快點。”
“幹嘛？回去看你的動畫片？又是宋晚晚在看的？”
陸林橋沒忍住嗤笑一聲，抱着手臂并排走，“你别半夜躲在被子裡面哭就行。”
他不可置信，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我才不會。”
事實證明他總是這樣口是心非。
暗紅的天就像今晚落日一樣，鋪天蓋地燒灼着這片土地。
斷斷續續分了三天來看，都怪陸林橋提前透露這是部be，害得他越看越怕。
劉澤然承認自己懷有那麼一些偷偷的小心思，無非希望兩個人之間能再多些共同話題，在她偶然提起的時候，可以笑着說我也看過。
一到家他就蹿上樓打開了平闆，半靠在床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手裡還拿了本言情小說。
有關于清冷校草和清純小白花的甜甜校園暗戀，兩人卻糾纏了一百多章才在一起，差個結尾就看完了。
劉澤然仔細想了想，他覺得自己還是更願意當裡面那個反派校霸，而宋晚晚，她拒絕了每一個角色的邀請，最後勉為其難同意當給反派補課的老師。
他還沒想清楚為什麼現實的角色要延續到虛構小說裡，平闆就驟然傳來标準伴奏。
——嗡。
宋晚晚的電話來了。
劉澤然猛地坐起來，在床邊走了兩三步，才裝作鎮定地接起，懶懶冒出一個字，“喂？”
“喂？老師沒有為難你吧？”
她的嗓音帶着微微的電流聲，聽起來還是好近，劉澤然清了清嗓，“沒有。”
“真的？”
“好吧，老師罵了我一頓，他說我這樣，這輩子在體育的道路上是走不長的，哪怕進了省隊也會被踢出來。”
“不過……”
“不過我覺得沒關系，哪怕當不了運動員，我家這麼有錢，我還可以幹其他的。”
“我是想說，不過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劉澤然臉嘭得一下就紅了起來，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在乎，進不了省隊也沒事。”
“你就裝吧你，快去寫你的語文作業。”
電話被挂了。
劉澤然捂着眼把自己摔到床上，動漫的聲響全都積攢在左耳邊，變成一首有點哀傷的音樂，但他嘴角忍不住笑了起來。
女主一躍而下，過往一口氣浮現在面前，夾雜着男女主雙線的叙述。
“我許下了誓言，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能這樣發誓，讓我感到幸福。”
都是怪物還要跳下去。
窗外如出一轍的黃昏卻恰好灑在這一張床鋪上。
這真的是部悲劇，但他嘴角的笑就像壓不下去了那樣。
劉澤然翻了個身，他想到今天體育老師對他恨鐵不成鋼，說他這麼有天賦一定要好好訓練，注意保護自己的身體才對。
他滿不在乎。
但是……宋晚晚在乎的話，他也可以偶爾，就偶爾在乎一下。
最後寫完了作業，忙完又接着看動漫，腦海裡全是那幾句台詞，言情小說停留在最後一頁，被他輕輕合上，藏到枕頭下。
書裡反派的輔導老師把校霸一路教到了清華，他也要去上清華嗎？可是清華是不是離雲城有點遠。
劉澤然閉着眼，他心想，明天宋晚晚看見他用心寫的作業，肯定會覺得很厲害，到時候要邀請她一起上清華。
雨聲淅淅瀝瀝，落滿一扇窗。
“所以這道題我們要用什麼？開完根号，大家一定要記得是正負号兩個答案。”
潮濕天氣，香樟樹帶着陰綠色調蓋沒課桌邊。
一大早的第一節課，台上老師還在念叨着重點，劉澤然撐着頭順勢看去，不算太長的馬尾末梢蓋住潔白後頸，宋晚晚低着頭圈圈畫畫，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邀請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呢……
他顧忌着自己的校霸形象，揉了揉眼，趴倒在桌上，耳朵依舊用心聽着數學老師說的話。
木質課桌陰冷的觸感仿佛要把他皮膚黏在上面，腦海裡又回想起昨晚的番劇。
末日時在做什麼？有沒有空？可以來拯救嗎？
如果他有超魔法，一定，當一個英雄，去拯救每一場下雨天。
不要再像現在這樣，潮濕空氣配合開學，就像反派boss的究極大連招，不過一個開頭，人們已經果斷地繳械投降。
雨太大了。
沒關緊的風溜進來，蹭過他眼睫邊緣，像個小偷一樣快速鑽進室内帶過她發絲，轟的一下揚起來。
眼前坐着的人，連綿不斷的雨。
劉澤然微微垂眼，毫不避諱地盯着她看。
清冷雨光落在她的臉上，配合着呆愣的神情看起來像一個被堆起來的雪人。
他應該闖入室内把小偷逮捕才對。
後牆鐘表轉到整點，滴答聲和手腕上的震動重疊在一起，劉澤然視線微垂，她手上同樣的手環也亮了。
而他沒有任何表情，隻是頭也不回地離開。
嘭——
“你幹嘛這麼用力關門？”陸林橋覺得莫名其妙，側着身子問他。
老舊的門還在吱吱作響，劉澤然低着頭扯了扯衣服，冷白的皮膚露出一段，一樣的校服卻把他的五官擡得更加冷峻。
他随手抓來了外套，咬着一邊的衣領拉上，埋頭就睡。
-
直到中午吃飯，劉澤然都沒有看手環上亮起的消息。
他知道那是什麼。
是他提前設定好的開學祝福，在固定的時間，發給固定的用戶。
幾人初中都是在商南念的，兩個學部分在了食堂的不同樓層，如今他以高中生的身份再回到這裡，始終有一股淡淡的違和感。
“我天，哥！你真的轉學回來了！怎麼也不跟我提前說一聲！”
劉澤然在眼前人突如其來的熱情下微微閉了閉眼，“周揚？”
周揚猛猛點頭，“是啊是啊，是我啊！要不要一起吃飯？我們幾個都好久沒看見你了。”
他一臉冷冽，“改天吧。”
陸林橋光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笑着上前應付周揚，又看劉澤然雙手插兜上前随便打了幾個菜。
排隊那會周圍就有些隐隐的讨論，若有若無的視線持續落下來，陸林橋覺得劉澤然這是離開兩年，回來卻依舊憑着這張臉打出了一番天下。
為了清淨，兩人挑了角落裡的座位。
排隊那會他心不在焉，左看右看也沒看見宋晚晚，當他意識到自己吃進嘴裡的是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劉澤然面無表情地灌了幾口水，狀似無意道，“嘗嘗這個，好吃。”
陸林橋半信半疑地夾了一筷子，“炒土豆絲？”
“我靠，居然是土豆絲炒姜絲。”
陸林橋眉頭皺了好一會才緩過來，“你不會還在因為暑假裡那次意外生氣吧？你說說看你，你打亂計劃提早帶她去看小狗也沒和我說啊，我還按照你給我的時間表去布置你家呢。”
劉澤然斂了神情。
陸林橋像是想到什麼般，嘲笑道，“你别告訴我，你還在因為她叫你佩佩生氣。”
“别提這兩個字。”
“怎麼不能提了？你是在生氣她叫你小名呢，還是在生氣她叫完之後立馬道歉，要和你撇開關系？暑假她來看狗，你躲在二樓看了多少次？”